正文 第9章(1 / 3)

惜多才認作賊子 坑薄命偕俠圖財

詞曰:

眉灣灣,眼團團,怎把山雞認作鸞,饑來不擇餐?心說酸,淚垂幹,不道人情狼虎般,嬌花怎不殘?右調《長相思》話說翠翹因見那楚卿象個舊家子弟,不合起了個妄想的念頭,便一時渾得沒了主意。

又一日,忽聽得那楚卿又在隔樓吟詠,翠翹不覺倚窗凝睛熟視。那楚卿初時故作不見,等翠翹看他時,三不知回過頭來向翠翹深深一揖,翠翹倉促中回了一個萬福,縮身便退。那楚卿因對著樓跌足自語道:“如此國色天姿女子,怎麼落在娼家,真令人怒氣填胸,須發上指!若有商量,待我效昆侖盜出紅綃,等他一馬一鞍,也見我這點熱腸。隻是不能與他麵談,問其詳細。他身在籠中,又不解儂意,怎能出此火坑?美人,美人,雖說佳人已屬沙叱利,猶幸義士還逢古押衙。隻可惜今日當麵又錯過了。”言罷,掩窗而入,歎息之聲,猶咄咄不絕。

卻說翠翹雖斂跡退入,卻不曾去遠,那人說的話,卻句句都聽得明明白白。心中暗喜道:“我隻道他是個文人,原來也是個俠客。今幸有緣得遇,可惜方才不曾求告得他。”又想道:“若是求告他,隔牆私語,被人看破,出醜不便。莫若寫下一封書,隔窗投去,細訴苦情,他自然憐我。若能拔出火坑,就跟隨此人為妾為婢女,也強似為娼多多矣。”主意定了,因作書一封。

書曰:

翠翹不幸,遭遇家難。又不幸,為匪人所欺,墮落煙花。每至清風朗月,痛紅顏之失所;秋帳冬釭,傷薄命之無歸。自謂風塵賤女,難希君子垂憐;豈料俠烈高人,深為裙釵動念。口口開籠,聲聲救苦,言聞於耳,感已銘心。倘遂其言,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昔人雲“骨化形銷,丹忱不泯;因風委露,猶托清塵”,良有以夫。

本欲哭訴君前,奈身無彩翼。所望者,郎君義膽包天,雄謀蓋世,必能出奇計,引困龍離孽海也。平康惡況,度刻如年。早一刻,則沾一刻之惠。君之德也,妾之願也。

謹搖尾伏首,惟仁人是望是禱。

翠翹寫完了書,欲要隔窗擲去,又恐怕投不入,失落了,被他人看見,欲要尋人寄去,卻又無人。正費躊躇,無心中走到樓下園內閑步。忽見一童子來挑水,翠翹問道:“你是哪家小官?”那童兒以手指口,作不能言之狀。翠翹疑是楚家家人,因問道:“你莫不是楚家小官嗎?”那童子連連點頭。翠翹又問道:“我聞啞者必聾,你可聾嗎?”那童子搖頭作不聾狀。翠翹低低道:“我有一緘寄與你相公,煩你帶去,不可失誤。”那啞子點頭,就伸手來接。翠翹便忙忙取了遞與他道:“收好了。”那啞子緊緊藏在貼內,打完水,竟自去了。

次日,啞童兒又來汲水。翠翹走近前問信道:“可有回書嗎?”那啞童幾點頭相應,取出一條素紙封兒,遞與翠翹。翠翹接了,便轉身上樓拆開,上有“昔越”

二字。不解其意,仔細沉吟,幾番費解。忽然有語道:“是了,是了,他約我二十一日戍時越牆相見。今乃二十一,晚上他約來相會,須索要伺候他,經不得媽媽屋中有事耽閣哩。天!我王翠翹得見君子,仗他義俠,脫離火坑,全靠神靈默祐。”

將樓上收拾潔淨,以待楚生。

將及黃昏,忽然秀媽來看他。間道:“我兒身子健否?”翠翹道:“這幾日漸覺平複。”秀媽道:“如此卻好。你媽媽這兩日為你婚姻終日碌碌,高不成,低不就,十分納悶。你在這裏甚是不便,那些浪子聞你的名,日日來擾,巴不得尋個主兒,等你也了卻終身,你媽媽也有幾兩銀子用。如今一鄒家要來娶你,不知可成得麼?甚是心焦得緊。連日不曾來看得你,放心不落。今略少閑,替你清淡清淡。”

翠翹道:“有累媽媽費心。”鍋邊秀拿酒至,兩人對酌,攀古論今,直至更深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