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鮮衣怒馬遊騁無度(四)(1 / 2)

牢中無法計時,不知歲月,寧西錦估量著應該到了夜裏,也不知大迢回去後發現她不見了會怎樣。

正胡思亂想間,牢門吱呀一聲,看守的兵卒推了一個海碗進來:“吃飯!等會兒審你的時候,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自己心裏都掂量清楚!”

他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上頭要你說什麼,你就順著他們的意說什麼,何苦跟自己過不去。”

寧西錦食不知味,一邊嚼蠟一邊心驚膽戰地聽著外頭的動靜。聽到傳來一陣十分粗重的腳步聲,頓時更咽不下去了。

來人是丘八,在牢門外站定,慢騰騰地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眯著眼看寧西錦:“寧西錦,可曾想起什麼?”

她說:“當時的情形是小齊王倒在我家門口時就已獨自堅持著走了許多路,即便是有什麼蛛絲馬跡,也斷然不會被我看到。”

他點了點頭:“那好,那你與我走一趟吧。”

寧西錦被提了出來,轉了幾轉,帶到另外一間房內,本以為會被上刑,丘八卻隻是喚人將寧西錦用鐵鏈鐐銬鎖了手腳,困在一張椅子上,他本人則在對麵的紅木太師椅上翹起二郎腿,慢吞吞地問寧西錦:

“姓名?籍貫?”

“做什麼的?”

這些問題一遍一遍地問,他出去歇息,便立刻有其他人補上,不厭其煩地重複這些問題。

寧西錦在椅子上動彈不得,手腳漸漸麻木,一整夜滴水未進,又不能睡覺,隻覺得疲倦不堪,索性閉了嘴不再回答那些問話。

這間房大約離牢門口很近,寧西錦昏昏沉沉間聽到了一聲雞鳴,有些清醒過來,以為他們會放她回牢室,沒想到動了一動,手腳依然鎖得結結實實。

對麵審問的人又換了一個,木然地問寧西錦姓名籍貫以及段華熹昏倒在門口時的情形,寧西錦閉緊了嘴巴,隻怕一開口就會妥協,說出一些謊言來。

受不了的時候也曾想過索性便信口開河做個假證罷了,辛雲川堂堂一個少將軍總不會因為她的一個供詞就怎麼樣,可一想到初見他時的情形,想到他替她解的那些困境,想到他說的“不要自己作踐自己”,就又將背脊挺了一挺,她總覺得她若在這裏說出一些什麼,日後便再也不敢對上辛雲川那雙黑而沉默的眼睛。

於是寧西錦一言不發,也隱約明白了他們是想用這種方法將她折磨得崩潰,心裏就更打定主意不理會,隻閉目養神。

這樣又僵持了一整日,到了晚上的時候,問話已從段華熹遇刺時的情形轉到了辛雲川身上,丘八問了寧西錦幾個問題,不見寧西錦答話,也不暴躁,笑眯眯地說:“寧姑娘一個女兒家,卻一身傲骨,老夫十分佩服。隻是這事本來與你無關,你無辜受累,又何苦如此維護辛少將軍。這樣吧,我換個問法:寧西錦,辛少將軍曾經多次去過你家,想必你們也是熟識了,那麼,他言語間可曾流露出過什麼不利於皇朝、或是對聖上不滿的話來?再不然,他可曾說過他與誰交往甚密?”

聽到這裏,寧西錦終於恍恍惚惚地明白,這次盤問,起初是想離間段華熹與辛雲川,離間不成後便想問出一些不利於辛雲川的話來,明裏暗裏針對的全是他,或者說是,辛家。

寧西錦睜開眼睛,看著丘八說:“我不知道。辛少將軍從不對我說這些話。”說完便又閉上眼睛。

對麵良久都沒有聲音,半晌後寧西錦才聽到衣料的窸窣聲,丘八好似是起身走到了外頭與牢頭交談,對話隱隱約約傳到了寧西錦耳中。

牢頭說:“丘大人,這樣的人是問不出什麼的。隻有上刑,興許還能撬開她的嘴。”

丘八的語氣難得地有了焦躁:“上刑?你當本官沒想過?隻是上頭的人千叮嚀萬囑咐這事要幹得漂亮,你血糊糊一個手印戳上去,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聖上現下對辛家還有點情誼,不願輕易翻臉,你這麼一張證詞呈到人麵前去,聖上不僅不會對辛家起疑,隻怕會更信任辛家;哪怕聖上信了這證詞,依他老人家的性子,也難保不會私下裏再查個明白。所以這事,是無論如何都得這姓寧的心甘情願開口,否則都是放屁!本官說了這麼多,你這豬腦袋明不明白?”

“是、是,小的明白了,既然這樣,要不……”

他們的聲音忽然放輕了,隻聽得間或的幾聲冷笑。

寧西錦這兩天一夜,隻是死守住最後一條防線不鬆口,可心裏到底是害怕,現在就更是忐忑,便睜開眼睛看看是怎麼樣的情景。

丘八慢騰騰踱了進來,身後的牢頭手裏拿了一支金如意,頂頭的簪刻十分精致,寧西錦一時弄不明白他們想做什麼,就聽到丘八說:“寧西錦,你確是一身硬邦邦的骨頭,可我們也未必就啃不動。我做九門提督這麼些年,你這樣的人也不是沒見過,你道這是什麼?”他接過牢頭手中的金如意在手上把玩,繼續說,“這是黔刑。你不要怕,這如意烙在額頭上是一朵小巧美麗的額花,也不大痛,養一個月便大好了。隻是一烙上去,你這輩子便是大興皇朝最低賤的人,牛馬不如,娼妓都比你高一等。從前被烙過這額花的女人也不是沒有,大都是失勢的官家千金,出去後一被人瞧見這額花,就被送去了北方蠻族的軍帳裏做軍妓,活活被玩死弄死的不在少數,你是想嚐嚐這滋味呢,還是忽然想起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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