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綠蘿就從我視野中消失了,或許她找到了新的好玩的東西,不再對我感興趣了,我也輕鬆下來,照舊在吃喝與睡覺中一天天無聊的打發時光,閑著沒事在山林裏轉悠的時候腦中偶爾會浮起一抹新綠。
我常常蹲在潭邊的青石上望著水潭發呆,水潭裏據說是有很多銀魚的,以前經常看到綠蘿在這裏逗它們玩,怎麼我每次來一條都看不見呢?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直到認識了現在這個有學問的主人,從她那兒聽到一個叫做『沉魚落雁』的詞,才明白了個中原因。
一個陰雲密布的沉悶午後,我照例在那兒發呆,望著深不見底的潭水映出自己的身影,不論過幾千幾萬年,都覺得自己是那麼高大威武,惟獨美中不足是麵部表情有些呆板。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輕輕碰觸我的腳邊,低頭看去,一根細細的藤條從土中鑽出,在我腳邊輕輕晃動,我冷哼一聲道,老藤精你想耍什麼花招?
『求大王救救小女!』
老藤精蒼老的聲音如古木婆娑般傳入我耳中,我吃了一驚,發生了什麼事?!老藤精什麼也不說,隻是一再求我同他前往救助綠蘿,我隻得同意。古藤細密的枝條在我麵前簌簌分開,向我指引著一條通往山穀的幽深小徑,我四爪生風飛馳而去。千萬年的經曆告誡我不要隨便聽信他人言,可是此刻我別無選擇。片刻功夫,我已經奔出很長一段山路,眼前漸漸開闊起來,我來到一處斷崖下,在那怪石突兀的地方,生長著一顆紫色的藤蘿。原來綠蘿生長在這樣的地方,怪石嶙峋的斷崖下,土無一把,真難為她能把根紮得這樣深,雖然是普普通通的藤蘿,但是我卻覺得它淩然的立在那兒有種很特別的美麗。可惜我來不及欣賞,因為頭頂上傳來了悶雷滾滾的巨響,我明白了,原來是綠蘿的九天雷劫到了。
遲疑間,第一道霹靂已經打下,『喀嚓』一聲斷響,紫藤的枝子被劈去了半邊,剩下的半邊也在天火的灼燒下冒起了青煙。我暗叫不好,她這個樣子根本撐不到雷劫結束,真不明白老天是怎麼想的,對一株小小的藤蘿都要下如此毒手,難道怕她長得太高戳破了天不成?!烏雲中又放出閃光,眼見第二道雷也要打下,這一次非把綠蘿打的灰飛煙滅不可,我怒不可赫,悶吼一聲,身軀驟然爆長,轉瞬間增至與山崖齊高,山一樣的身體把紫藤遮了個嚴實。
一道接著一道閃著藍光的霹靂打在我身上,我不是神仙,饒是銅鐵一般的身體也被天火燒灼的焦黑一片,我咬緊了牙,想起昔年帶領子孫們在大陸上征戰時的光景,這點傷痛算不得什麼。雷劫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方才雲收雨散,我變回原形,拖著焦臭流血的身子離去,走出去很遠,隱隱聽得身後斷崖下有啜泣聲。
這點小傷奈何不了我,沒過幾天我便恢複如初,綠蘿又繼續出現在我山洞附近,過了天雷劫的她,道行更上了一層,果然是貌由心生,模樣也出落的越發靈秀。她不再像從前那樣肆無忌憚的接近我,我也不再躲她,隻是離得遠遠的看著。不知怎地,心跳的毛病竟然好了,我們偶爾也能說上幾句話,不外乎是『今天天氣不錯!』、『你吃飯了沒有?』之類。一種奇特的東西,像藤蘿一樣在我和綠蘿之間生根發芽滋長起來,我能感覺到它長出來的須枝在扯著我向綠蘿的身邊靠近,但是我卻一定要掙紮。在潭水的倒影中,一個美麗的少女斜坐在青石上,身邊不遠處臥著一隻像小山一樣的黑色大狗,這副畫麵太滑稽可笑,多年以後,我每每想起來還是會笑,笑到淚涕橫飛。
其實喜歡一個人也未必一定要跟她在一起,能遠遠的看著也很好,如果那個討厭的楊戩沒有出現,我可能會和綠蘿這樣相持到永遠。
楊戩像隻蟑螂一樣嚴重擾亂了我平靜的生活,我得隔三差五的抽時間跟他打仗,一打就是半天,嚴重影響了我和綠蘿在一起的時間。很快我就受不了這種折騰了,就在我對策還沒有想出來的時候,事情就發生了。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那天楊戩又在山門前叫陣,他叫陣的過程十分簡單,先吆喝幾聲,見我不開門,就開始用他那柄三尖兩刃刀又是砍又是劈的,我最怕的就是這一招。因為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我山洞外的一切打個亂七八糟,跟他打完架,我還得在綠蘿來之前把一切都收拾成原樣。於是他一喊我就急忙開門迎了出來,他一見我出來舉了兵刃就打,我連忙向空中飛去,根據多年來的實戰經驗,在天上打架可以把對周遭環境的破壞減到最低。
我們在天上你來我往的戰了起來,我漸漸覺得今天的楊戩有點與眾不同,似乎信心增強了不少,有越戰越勇的趨勢,我可不想跟他纏太久,於是我攻擊的速度稍微快了一點點。楊戩果然手忙腳亂照應不過來了,我正得意,忽然他臉色一變,一抹詭異的笑容浮現在臉上,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傻乎乎的家夥露出這麼複雜的表情。忽然有種很不妥的感覺,隻見他額頭上那隻總是半閉半睜的眼睛突然完全睜開,並且從那隻眼睛裏放出了萬丈金光。我躲閃不迭陷入金光籠罩之中,頓時覺得頭暈目眩,渾身像被人刺了無數個透明窟窿一樣劇痛不已。
我一直太大意,竟不知道楊戩的那隻怪眼有如此力量,想必楊戩自己也是剛剛才發現這一點的。可惜我再想後悔也為時已晚,在那怪眼的照射下,我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動彈不得,那金光竟比天火更加厲害,我的身驅很快燃燒起來。我再無法運行馭空的法術,從天空中直直的墜落下去,楊戩驚叫了一聲,或許他自己也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後果,他隻是想把我收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