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長河瞪大眼睛,愣愣望著四周由泥巴混著麥桔糊成的黃土牆,身上緊緊裹著一件黑乎乎的破舊軍大衣,早已經油光發亮,失去本來的麵目。
在他身邊還坐著一個人,是大哥嶽長江,已經十二歲,正在油燈下寫著作業,時而皺一下眉頭。
牆是土牆,腳下也是被踩的光溜溜的泥巴地麵,昏暗的屋子裏一燈如豆,距離兩人約一米多遠處便就是由幾塊木板組成的兩扇堂屋門,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外邊如水的月光,還能清楚聽到門外廚房裏老娘的嘮叨。
忽然大哥嶽長江摸了一下他的腦袋。
“小三想什麼呢,頭還疼不疼了?”
“不疼了。”
嶽長河搖了一下頭,目光無比堅定的說道:“大哥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
大哥嶽長江頓時又情不自禁摸了下他的腦袋。
“那就承小三今天吉言,大哥將來無論如何都一定要考上大學。”
嶽長河心頭一動,突然指著一個字道:“大哥,這個字是不是高?”
“小三你怎麼知道這個字是高?誰教你的?”
嶽長江明顯一愣,緊接著便眼睛大亮,似乎發現了件無比驚奇的事情。
嶽長河眨了眨眼睛,答道:“大哥你教我的呀,難道大哥忘記了?”
嶽長江撓了撓頭,不由自語道:“是我教的嗎?還真忘記了……我去告訴娘去!”
看著大哥興奮不已,一刻也等不及要去向老娘彙報,嶽長河的唇角不由一翹。他卻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就隻是回趟老家,結果在飛機上打了個盹,再一睜眼就已經到了家裏,回到了三十年前的家裏。
很匪夷所思,但他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如果未來經曆的那三十年都隻是一場夢,那自己絕不可能認識那些字。很簡單的道理,自己真正的回到了三十年前!
很是有些興奮和激動,三十年後世人經常感歎的一句話,如果可以再回到從前,可惜人人都知道那隻是如果。先不管什麼原因,此時的他就有一種中了巨獎的感覺,甚至興奮的有些無所適從,自己該幹些什麼?腦子裏一直不由自主的亂想著。
門外的廚房內,大哥嶽長江正興奮不已的向老娘炫耀著,“小三識字了,我教的,剛才還說我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呢。”二哥嶽長海大聲叫嚷著要吃燒地瓜。老爹老娘明顯也無比的開心,正使勁誇他將來也一定能考上大學。
一種久違的家的感覺瞬間充滿嶽長河的心間,讓他感覺親切無比。
沒過多久晚飯便做好了,這是嶽長河醒來後的第一頓飯,他知道自己整整昏過去了七天,更有種說法是他本來已經死了,是老娘死活不放棄,將他抱到了村裏的司瑪奶奶那裏,所以他又活了過來。
記憶裏對於這個時期,他幾乎沒有一點印象,隻記得自己小時候總是莫名高燒不退,每次都是很神奇的打針吃藥都不管用,最後被村裏的司瑪奶奶用非常的法子治好。至於司瑪,隻是這一帶對鄉村巫醫的稱呼。
晚飯很快在一家人開心的氣氛中端上了桌,可是看到一桌子的飯菜,嶽長河卻是不由得愣住了,鼻子酸得很厲害,眼淚也忍不住的噙滿眼眶,讓老娘瞬間便著了慌,一把將他抱在懷裏。
老娘著慌道:“我的乖三兒,怎麼了這是?是不是頭又疼了?”
一家人都緊張的看著他,但他的目光卻隻是直直盯著飯桌中間那個帶豁口的盤子,也是飯桌上唯一的一個盤子。
裏邊並沒有菜,隻有一些油和鹽,記憶的閘門豁然在這一刻打開。
他記得那叫油鹽,小時候家裏的主菜就是那個,稍好些時可以吃上醬豆,過年時可以吃上一次肉,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這種境況都不會改變。當然最讓他感到難受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在他的小碗裏卻盛著滿滿一碗黃橙橙香噴噴的炒雞蛋!
醒來後光興奮和激動了,卻忘了童年時期家裏的艱苦,記憶中似乎奶奶很討厭父親,爺爺也很是看不上父親,對自己一家人不管不問,後來還將老實巴交的父親開出家族。
他不知道這些事情是不是已經發生,勿論多少年後,這些都是他心底永遠也抹不去的灰色記憶。
家裏的日子可以說是過得艱難無比,隻是童年時期的他從沒有覺得,後來二哥退了學,他也甚至連初中都無法讀完,一家人的共同努力才勉強供了大哥一個大學生。
隻是再後來,家境富裕的大嫂卻怎麼也看不上這個窮苦的家,二哥也直到很晚才成的家,而他卻隻能放棄家裏的一切選擇離開,從此成為一個再也回不去的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