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道:“如今舅舅正升了外省去,家裏自然忙亂起身,咱們這工夫一窩一拖的奔了去,豈不沒眼色。|”他母親道:“你舅舅家雖升了去,還有你姨爹家況這幾年來,你舅舅姨娘兩處,每每帶信捎書,接咱們來如今既來了,你舅舅雖忙著起身,你賈家姨娘未必不苦留我們咱們且忙忙收拾房屋,豈不使人見怪?你的意思我卻知道,守著舅舅姨爹住著,未免拘緊了你,不如你各自住著,好任意施為你既如此,你自去挑所宅子去住,我和你姨娘,姊妹們別了這幾年,卻要廝守幾日,我帶了你妹子投你姨娘家去,你道好不好?”薛蟠見母親如此說,情知扭不過的,隻得吩咐人夫一路奔榮國府來
那時王夫人已知薛蟠官司一事,虧賈雨村維持了結,才放了心又見哥哥升了邊缺,正愁又少了娘家的親戚來往,略加寂寞過了幾日,忽家人傳報:“姨太太帶了哥兒姐兒,合家進京,正在門外下車。”喜的王夫人忙帶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廳,將薛姨媽等接了進去姊妹們暮年相會,自不必說悲喜交集,泣笑敘闊一番忙又引了拜見賈母,將人情土物各種酬獻了合家俱廝見過,忙又治席接風
薛蟠已拜見過賈政,賈璉又引著拜見了賈赦,賈珍等賈政便使人上來對王夫人說:“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輕不知世路,在外住著恐有人生事咱們東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來間房,白空閑著,打掃了,請姨太太和姐兒哥兒住了甚好。”王夫人未及留,賈母也就遣人來說:“請姨太太就在這裏住下,大家親密些”等語薛姨媽正要同居一處,方可拘緊些兒子,若另住在外,又恐他縱性惹禍,遂忙道謝應允又私與王夫人說明:“一應日費供給一概免卻,方是處常之法。”王夫人知他家不難於此,遂亦從其願從此後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住了
原來這梨香院即當日榮公暮年養靜之所,小小巧巧,約有十餘間房屋,前廳後舍俱全另有一門通街,薛蟠家人就走此門出入西南有一角門,通一夾道,出夾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東邊了每日或飯後,或晚間,薛姨媽便過來,或與賈母閑談,或與王夫人相敘寶釵日與黛玉迎春姊妹等一處,或看書下棋,或作針黹,倒也十分樂業隻是薛蟠起初之心,原不欲在賈宅居住者,但恐姨父管約拘禁,料必不自在的,無奈母親執意在此,且宅中又十分殷勤苦留,隻得暫且住下,一麵使人打掃出自己的房屋,再移居過去的誰知自從在此住了不上一月的光景,賈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認熟了一半,凡是那些紈э氣習者,莫不喜與他來往,今日會酒,明日觀花,甚至聚賭嫖娼,漸漸無所不至,引誘的薛蟠比當日更壞了十倍雖然賈政訓子有方,治家有法,一則族大人多,照管不到這些,二則現任族長乃是賈珍,彼乃寧府長孫,又現襲職,凡族中事,自有他掌管,三則公私冗雜,且素性瀟灑,不以俗務為要,每公暇之時,不過看書著棋而已,餘事多不介意況且這梨香院相隔兩層房舍,又有街門另開,任意可以出入,所以這些子弟們竟可以放意暢懷的,因此遂將移居之念漸漸打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