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耀著房間。窗前是一排奶牛紋的懶人沙發,沙發上橫七豎八的幾隻兔斯基抱枕掩蓋下,一卷粉紅色的被子正嚴嚴實實裹著一隻不明物體。被子口開了一條小縫,掉出一縷漆黑的長發,在陽光下泛著綢緞樣光澤。空氣裏滿是慵懶的氣氛。
下一秒,這美好的氣氛被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亂,曲子是《三個和尚》的配樂,頗有懷舊風味。
那隻不明物體蠕動了一下,接著,棉被裏探出一隻白胖白胖的手,伸向沙發旁的茶幾,在弄倒小山般的漫畫書,撞到正開著迅雷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丟開擋路的清風紙巾盒,越過吃剩的半桶爆米花,並且擊中兩隻空可樂罐後,終於成功抓到了手機。
被子裏伸出半個猶如被原子彈轟炸過的腦袋。
“喂……”
“甄寶玉!你居然還在睡覺!限你五分鍾內趕到學校小禮堂,不然我就放火燒了你鋪子!”
“唔……不勞您費心了,我家沒鋪子……謝謝……再見……”
“你敢掛我電話我就把你的漫展工作證撕著玩!”
不明物體終於動了,閉著眼睛直挺挺地從被窩裏坐起來,口齒不清地繼續說:“別那麼大火氣,容易便秘,真的……不就是畫背景嘛!方便得很……不是說禮拜天開工的嗎……”她邊說邊把手機拿到麵前看日期。
“今天就是禮拜天!大小姐,你宅在家裏都不知道猴年馬月了,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對得起玉皇大帝嗎?給你優惠一點,一小時之內到學校小禮堂,不然你就等著給你那張工作證收屍吧!”
啪!
“一小時?我趕不到誒……”
把手機一扔,某人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繼續做她的春秋大夢去了。
甄寶玉,十八歲,大學新鮮人,動漫專業。
雖然說念動漫專業的女人十個有九個是資深宅女,剩下一個是宅女助理,但能宅成甄寶玉這樣的也真是極品了。每天在教室和宿舍之間兩點一線生活,連食堂和水房都省了。吃飯可以叫朋友幫忙打包,懶得下樓打水可以用冷水嘛。每天對著電腦裏各種動漫資源花癡就是甄寶玉最大的快樂。雖然因為從不關注自己的形象工程所以形象難免有礙市容,但好歹還有一頭完美得可以去拍洗發水廣告的頭發可作看點。要問甄寶玉完美頭發的秘訣是什麼,她絕對會抬抬那啤酒瓶底般的眼鏡,嘟囔一句:“不出門所以頭發受紫外線輻射少,嗯。”
這是假日裏尋常的一天,上午九點半,甄寶玉頂著一雙足以COS福娃晶晶的黑眼圈,提著自個兒的美術工具箱擠上了如同沙丁魚罐頭般的公車。作為一個資深宅女,如果不是死黨死皮賴臉的央求加上那一張誘人的漫展工作證,誰會在最適合宅在家裏的假日清晨離開溫暖的被窩,跑學校玩兒去啊。還是家裏好啊!寶玉看著車上擁擠的人們,不禁發自內心地感歎。
到學校已經十點半了。老遠就聽見小禮堂裏嘈雜的音樂和人聲,聽說話劇社編排了舞台劇《紅樓夢》,聽說社長特地邀請專業的舞蹈老師來指導表演,聽說這版《紅樓夢》是學生們自編自導自演,之前的演員海選空前轟動,創下了學校話劇社前所未有的紀錄。聽說,都是聽死黨說的,死黨還說,是姐妹就應該講義氣,隻要幫忙,她可以動用自己的人力資源幫甄寶玉搞到漫展的工作證,讓寶玉隨意出入後台。
可是為什麼偏偏在全國人民都放假的時候排練呢?寶玉打個嗬欠,心想,一張工作證就讓自己屁顛屁顛地來了,真夠出息的。
走上台階,打死黨的電話,寶玉扶著眼鏡在紅紅綠綠的古裝人群裏搜尋:“我到了,你在哪裏啊?”
“我忙著呢,你去後台等先。”死黨仍然河東獅吼。
什麼意思嘛,讓人家巴巴地來了又晾到一邊。寶玉嘀咕著,靠著化妝台坐下,一群群頭上戴花身穿長裙的女生來回穿梭,全都無視她的存在。寶玉無聊地打嗬欠,一邊掏出漫畫書看,翻一頁,又翻一頁,眼皮越來越重……
“喂,醒醒!”頭頂突然轟響,隨之而來是輕微的疼。寶玉摸了摸腦袋,睜開眼睛,發現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堆人,而身邊躺了數枝光榮犧牲的粉筆屍體,眼前正嫋嫋娜娜走來一個男人。窗外一陣清涼的風吹來,掠過他長發,他咳了一聲,翹著手指理順那些飄起的發絲。
寶玉有點惱火:這個蘭花指,竟然拿粉筆丟我?!
男人翹著蘭花指拾起地上的漫畫書,笑眯眯地遞給寶玉,說:“這位同學,你怎麼能在我給大家講解劇情的時候打瞌睡呢!這麼不尊重老師,老師真是太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