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1 / 3)

世道和人心都有問題,所以每次在刑場處決革命分子時,圍觀的群眾總是將廣場和街道擠得水泄不通。拒絕了琉西斐提供的馬車,仍穿著昨夜對於普通百姓而言太過華麗的禮服走在熟悉的皇都街道,露克瑞希費勁地穿越過人群。

每天都有人會被處決,然而群眾卻似乎一直都看不膩。當鍘刀落下時,不等所謂叛逆者的腦袋滾下行刑台,圍觀的人們便發出“喔”的驚叫聲。今天一如平常,她聽到了同樣的喧嘩。麻木的全然不做感想,她隻想快點兒回到住處將自己的身體衝洗幹淨。拒絕那豪華城堡中的一切,也已經不再對自己擁有的舊貴族頭街有任何矜持,為了生存下去,她隻是被人利用的低賤女子。

琉西斐是個怎樣的男人?即便過了一夜,她也不願再去想有關昨晚的事。違背精神的肉體歡愉,若不是親生體驗,憑著以前自己高傲的個性必定永遠不會諒解埃爾。陰暗且充滿腐臭的貧民窟街道在明麗的日光下更顯得破敗不堪,避著近午時的陽光沿著肮髒的舊牆低頭走著,她已經感到一股生存不下去的倦意。

“這不是露克瑞希嗎?這身打扮真不錯啊。”叼著煙的男人走近她,裂嘴露出被煙熏黃的牙,“找到了有錢的商人還是豬腦肥腸的蠢貴族?”

她站停身子,冷嘲地笑了笑。

男人伸出粗壯的手臂摟住她的肩,不顧她流露出厭惡的表情而將黝黑的臉湊近,“怎麼樣?什麼時候嫁給我?”

“請把手拿開。”中氣十足的命令聲把正在交談的人嚇了一跳,被屋簷的陰影籠罩,說話者的容貌看不真切。走近些,才看清他的衣著打扮,拘謹的立領緊扣著銅扣,藏青的單排扣製服勾勒出其經過鍛煉後的勻稱體形。

“你是誰?”男人不得不離開露克瑞希,不滿地看著走近他們的年輕人。

“和你無關。”極為不客氣的漠然,長相斯文的青年一臉肅然地看向一旁什麼表示都沒有的女子。

“是露克瑞希·德·摩爾小姐嗎?”

“是我。”她皺起眉,缺乏睡眠的臉呈現倦怠的蒼白,“你是誰?”

“殿下交待我,幫您把行李搬到綠翡翠莊園,以後就由我保護您。”青年突然單膝跪地,握住她的手輕輕地印下一吻,“失禮了,從今天起請您務必信任在下,在下在此宣誓將以生命為代價效忠於您。”

呆呆地不知道做何反應,地位低賤的女子盯著青年彎曲的寬闊背影和烏黑的頭發,無法感覺到真實。然後眼角餘光一轉,卻觸及青年肩章上用金絲繡著的蛇的徽章。

“你是……琉西斐的人……”

“以前是的。”青年抬起頭,端正清秀的臉龐因缺乏表情而讀不出其內心的想法。

“以前?”露克瑞希奇怪地問。

“啊,因為從剛才我宣誓的那一刻起,直到我的生命結束,我隻效忠於您。”響亮有力的回答。

“哈哈哈……”一旁自驚詫中醒來的男人狂笑起來,連帶著露克瑞希也深覺好笑似的笑個不停。

“喂!露克瑞希,你從哪兒找來這麼搞笑的青年,不會是你的什麼迷戀者吧?殿下?效忠?弄得像是真的一樣……啊……”

笑聲霎時變成驚恐的呼救聲,青年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掏出腰間的配槍抵住粗俗男人的下巴。

“對小姐無禮的人隻有一個下場,琉西斐殿下把小姐交給了我,我會豁出一切守護她的尊嚴、榮譽、生命。你想死嗎?”絕不是玩笑性質的認真神情,深邃的黑瞳中射出銳利危險的目光。

“喂……露克瑞希,不……不要鬧了……我……”

看到男人差點兒哭出來的告饒模樣,露克瑞希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事。但應該不是玩笑,一旦和伊斯特家族扯上關係的話即便是玩笑也是他們這些人笑不出來的玩笑。思考著自己未來的命運,她有片刻的遲疑。

“小姐,請允許我殺了這個褻瀆您的男人。”青年有禮且冷酷地轉首詢問,握著槍的手不見絲毫抖動。

“露克瑞希……你在想什麼啊……快……快救我啊……”男人淒慘地哭喊道。

“放了他,他並沒有對我做什麼。”不想看見死人,她淡淡地道。

“是。”眨眼間青年就收起槍,站姿筆挺地走到她身後。

看著同自己有過交往的男人跌跌撞撞飛快逃離的背影消失,露克瑞希轉身重新打量立誌要效忠她的陌生青年。充滿英氣的濃眉,大而有神的迥然雙眼,因為膚色的白皙而襯托出一股斯文氣息,挺直的鼻和緊抿的唇則流露出堅毅的品質。

“不會是從我走出琉西斐的城堡開始你就跟在我後麵吧?”她冷冷地問。

“是殿下的命令。”非常誠實的回答。

“為什麼他要我搬到那個什麼綠翡翠莊園呢?那是什麼地方?”

“是宰相大人送給殿下的莊園。”非常簡潔的回答。

“呃?真不錯呢,宰相大人送的女人住宰相大人送的莊園別墅。”難以控製的嘲諷口氣,她煩躁地皺皺眉,“你的那位殿下究竟在想什麼啊?我不過是一個和他有過一夜之歡的禮物,可不是什麼值得金屋藏嬌的貴族千金。”

這次是什麼都沒有回答的回答,青年隻是看著倚牆在豔陽中變得有些透明的疲倦女子,黑眸中一閃而過無法琢磨的複雜。

“你叫什麼?”靠牆的人露出不想再掙紮的無力口氣。

“雅克波·瓦洛利。”

“很好,雅克波,你看清楚了。”迷茫的眼神刹那間變得清澈,她走到他麵前露出特屬於自己的倔傲,“我並不是什麼高貴的人,即便曾經有過貴族的出身,但實際上卻隻是一個把身體出賣給貴族的女人。現在,你能重新起誓嗎?起誓效忠於此刻隻是身份低賤的我。”

雅克波在她的逼視中有些動搖地扭轉著,側臉竟有些憂鬱。

“怎麼?猶豫了?像我這種身份的女人不配吧?所以以後那種蹩腳的戲碼就別演了。”她刻薄地嘲諷道。

繃緊的雙肩震動了一下,抿緊的唇微啟,吐出一個斷了尾音的“不”。在另一方冷然鄙視的目光中,他突然再次單膝跪地,第二次握住露克瑞希的右手,緊緊的。

“我以……起誓,必將為了您露克瑞希小姐的尊嚴、榮譽、生命等獻出我的忠心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