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矜玉道:“大人不必為難,軍餉到了誰手裏,本將軍一早就知道。我來隻是想知道一樁舊事,還望大人看在這點血脈的份上如實以告。”褚永明道:“將軍請問。”林矜玉緩緩問道:“多年前,我有一位舊人陳紅線死在了金城。我想知道,是誰殺了她?”鯤銘深吸一口氣,激動地渾身發顫,隻聽褚永明道:“將軍可知當年軍餉過了誰的手?今日又有誰摻了一腳?”“原來是他!”林矜玉點點頭,“我懂了,還請大人送我等到安全之地。”
褚永明苦笑,將人安全送出。林矜玉帶人直撲蒔花館,果然木繁蔭等在蘭幽君那裏。見他們前來,木繁蔭好整以暇:“將軍怎麼又回來了?”一邊將手從蘭幽君領口抽出來。旁邊一俊美青年男子起身訥訥:“大妹妹怎麼來了?”正是賈璉。
林矜玉道:“璉二哥的來意,妹妹我都知道了。看在親戚的份上提醒一句,還是收斂些好。”轉向木繁蔭,“王平在大河上。你愛來不來。”說罷轉身,“我們走!”鯤銘徑直走到木繁蔭麵前,咬牙道:“紅線姐姐看錯了你!”跟著林矜玉頭也不回地去了。
林矜玉回到客棧,召來邰琬、沈漾、鯤銘、龍絳、翮非,道:“我此次奉旨前來,是為了查明軍餉去向。邰琬、沈漾,你們帶著證據,即刻回京複命——這功勞是你們的,待我回去,必為你們請賞。”又看向龍絳,“我留下是為了私仇。大荒山紅樓林十四,請你助我取得情報。”她不是以將軍自稱,而是林十四,欠了情的便是私人林矜玉而非掌管達摩劍的姽嫿將軍。鯤銘擦著劍,冷冷道:“大小姐吩咐吧!”翮非瞪他一眼,終究沒有說什麼。
何謂俠客?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林矜玉是江湖人,可稱遊俠,卻決不是俠,反而早先從紅樓祖師那裏傳下的“妖女”二字更貼切些。然而“笑盡一杯酒,殺人鬧市中”的瀟灑,卻是從上輩子就有的願望。
按著龍絳的情報,三人來到大河中一艘畫舫上。畫舫雕梁畫棟,描金繪彩,舫中珠簾低垂,偶一風起,露出彩衣飄飄,粉麵羅裙,其柔美富麗不下於杭州西湖、揚州瘦西湖乃至金陵秦淮河上的銷金窟。然大河滔滔,色作黃濁,蒼涼壯麗的河道委實更適合粗獷的羊皮筏子而非畫舫。這艘詭異地漂浮在大河上的畫舫,便是忠順王府大管事王平的產業——忠順王水厚權乃先皇幼弟,素得先皇喜愛,其封地雖遠在平安州,人卻常駐京城。在平安州的產業則由這位王平一手打理,如今人已在金城經營十數年。
此時,王平正於大河上宴請西域巨商安伽。安伽,字大伽,乃是西域昭武九姓中安國皇族,任薩保一職——薩保是昭武九姓掌管行商的大祭司。昭武九姓族居沙漠,擅經商,是連通中國與西方大食、鄂羅斯、天竺等國的關鍵,有康、史、米、安、曹、何、火尋等國。其中安國勢大,胡商中十停有五停不是直屬安國,便是與安國有往來瓜葛,是故王平為了此次宴請,頗花了一番氣力。
知安伽見多識廣,王平便不以新奇取勝,隻在精致二字上下工夫,才要顯得誠意。酒是前朝名釀白雲邊,樽是越窯失傳秘色瓷,侍酒婢女皆是綺年玉貌的少女。酒過三巡,王平笑嗬嗬命傳上歌舞來,卻見安伽興趣缺缺的模樣,王平心下略為焦急,恐自己命人備下的歌舞不足以迎合這位西域巨賈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