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婚假過去,水溶便要正常上朝。本朝規矩,大朝會十日一舉行,從寅正起,至辰初結束,舉凡在京官員,無論大小皆要參加。平日的小朝會則是卯初到辰初,隻有內閣並各部尚書、侍郎參加。其餘官員則於辰正各自上衙理事。林矜玉為四品姽嫿將軍,除了大朝,平日裏隻要無事,是不用上朝的,隻需打理好達摩劍事務即可。而水溶身為兵部尚書,除休沐日,竟無一日可以休息。林矜玉為此腹誹不已——天朝朝會時間頗不人道,她雖不用上朝,卻要打理水溶朝服、早飯等,哪裏能貪眠。不幾日,水溶到底心疼,便不令她早起,每日自家悄悄洗漱了,吃一盞燕窩便去上朝,待下朝回來,夫妻倆方去向老太妃及太妃問安,一同用飯。
這日水溶侵晨醒來,見矜玉枕著他手臂睡得正香,臉上還留著昨夜貪歡的嫣紅,心下便是一動,湊過去在她臉上頰畔輕吻。矜玉有所知覺,喃喃道:“今日不要上朝了罷。”水溶又是好笑又是詫異:“可以麼?”誰知矜玉一個翻身便到了他之上,帶著一二分睡意,口齒纏綿地笑道:“你沉溺女色,陛下隻有高興的份。”水溶失笑:“你這登徒女子……”話語中卻有無限期待——她於床笫間的主動大膽、肆意撩人,每每令他驚喜連連。矜玉不令他有機會失望,揚聲道:“誰在外麵候著?”珞鴦的聲氣答道:“是珞鴦同舞涵在。”“告訴陸熾,王爺今日微恙,不上朝,請他去告個假。”珞鴦因問:“可要請太醫?”矜玉道:“不用。”外麵再無聲息,矜玉低頭,鼻尖相觸,鼻息相聞,一手在他瘦勁而肌肉分明的胸腹間流連:“溶郎,我說你寡人之疾,可好?”水溶樂得她如此霸道,掐著她細韌腰肢,啞聲笑道:“你……忘了叫她們備水——”剩下的話便被她重重堵在了嗓子眼裏。
水溶再醒來,被中猶餘溫柔清爽的氣息,矜玉已不在身邊,珞鴦回道:“王妃去廚房了,請王爺醒來,去老太妃娘娘那裏用飯。”到底是林矜玉調教出來的人,水溶自己麵上微紅,她倒若無其事一般。水溶去側間洗浴,換上林矜玉備在那裏的便服,到老太妃處問過安,太妃便命擺飯。老太妃因含笑道:“溶兒媳婦兒心疼你,今兒特特下廚整治了一桌好飯菜,我老婆子也跟著沾光,嚐嚐玉兒的手藝。”水溶詫異地看向矜玉——師叔寵她寵得緊,她在師門中一向十指不沾陽春水,幾時竟能下廚了?
矜玉笑道:“我帶小玉兒去山裏那幾年,閑來無事翻閱了不少前人筆記,其中有一本寫道,古時有一黃姓女子,乃是當時烹飪大家,她研製出的菜品,不但美味,而且寓意美好。我便記下幾道菜的做法,今日恰好得空一試,專程孝敬奶奶的,與懷瑜可沒關係。隻是我頭次做這菜,若不合口,奶奶萬莫怪我。”——“懷瑜”乃是水溶表字,其中深意不言自明。夫妻二人於人前素來互稱表字,私下卻是叫昵稱的。——於是端上一道菜來,揭開蓋碗,隻見纏絲紅瑪瑙盤中晶瑩白嫩的豆腐球堆作寶塔狀,“這一道叫作‘二十四橋明月夜’,不是我自誇,尋常廚子便是知道做法,沒有我這手上功夫,也是萬萬做不出來的。”拿細骨瓷小匙盛了喂與老太妃。老太妃細品時,豆腐香滑細嫩,兼含火腿香味,於是讚不絕口。又送上一隻官窯刻牡丹青瓷荷葉盤,“這一道是‘玉笛誰家聽落梅’。”又將典故一一道來,老太妃等極盡誇讚。
到晚間,水溶夫婦便同去書房處理公務。矜玉就著七枝孔雀水晶燈的燭光細看各處送來的線報,水溶不時抬頭看她,心不在焉地閑閑翻書。整理完線報,方伸伸懶腰,卻被水溶從背後抱住,湊近耳邊咬牙切齒道:“好你個小氣鬼!得了那樣好菜譜,竟瞞得我好苦。隻知孝敬奶奶,又將我這個夫君放到哪裏去了?”便要胳肢她。矜玉驚叫一聲,一行笑,一行躲,連連嚷道:“溶郎,溶郎,饒了我罷溶郎!”水溶好生胳肢一會兒,見她鬢發淩亂,氣喘籲籲,雙頰豔麗異常,方住了手,拉她在自己膝上坐了,笑道:“可知道厲害了?趕明兒好生孝敬我便罷,如若不然,看我饒得了你!”矜玉順勢倚在他懷中,得意笑道:“你怎知我沒有準備好東西給你?左不過是幾樣飯食,你若愛吃,日後花樣多著呢。”水溶喜道:“明日休沐上朝,單做給我吃可好?”矜玉輕啄他麵頰,“明日,為你做……好、逑、湯!”
“玉兒——”“嗯?”水溶將下頜抵在她發上,低笑道:“很久以前,我就想這樣,抱你在懷裏了。如今真個這樣,我高興極了!”矜玉心中柔軟,反手抱著他,隻覺甜蜜異常。
次日,北靜王府小廚房。廚娘們全被擋在門外,隻聽自家王妃不時道:“溶郎,把這櫻桃洗了!……還有這筍,去皮切丁,隻要尖……加大火……”一時笑道:“溶郎你好笨!”一時又笑誇:“對,就是這樣,我家溶郎真是聰明!”個個咋舌不已——王妃對自家王爺也太不敬了些,王爺在這嬌妻麵前卻也忒沒脾性,全不見往日肅然,被支使得團團轉還樂在其中。不多時,幾道飯菜上桌,矜玉命人分裝了送與老太妃、太妃,獨留下斑鳩肉塞在櫻桃裏,加荷葉、筍尖煮出的“好逑湯”與蘿卜絲餅不曾送去。水溶故作不解,問道:“這湯為何不送去一些?”矜玉瞪他一眼,嗔道:“不是你要吃獨食的麼,這種粗糙東西怎麼好送與長輩?你且替我嚐嚐這餅如何,若是好,下次再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