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節 有子逾牆(1 / 2)

黛玉聽矜玉的話,既不覺得累,便著了軟底繡鞋在鵝卵石子路上來回走動,她如今時日尚淺,倒還不用人攙扶。雨君青大步走來,臉上笑容無可抑製,黛玉因向他伸出手去。雨君青一手握住黛玉因孕事而比先前略顯豐腴的柔荑,一手貼在她凸起的小腹上,緩聲道:“我已命剩下的那個無事不要出莫邪院,府裏上上下下的事,仍不瞞你。”語音輕柔,倒像是怕驚著孩子一般。

“她也是個可憐的。”黛玉感喟一句,見雨君青撇嘴,大有幼兒賭氣的意思,不覺好笑。雨君青因湊近她耳邊道:“我再不同你分開了,外麵的大炕也不睡了,隻與你一起。”黛玉先自心軟了,雖知道不合規矩,可是規矩是什麼?要求夫妻相敬如賓,日常舉案齊眉,那是上古那些隻以妻為妻、而不愛妻,所有柔情逸趣都賦予妾侍之輩的“聖賢”所為。她的丈夫與她的姐姐一般,都是逍遙與江湖的人物,這朝堂深廣,卻也困不住他們的恣意。

雨君青眼巴巴等著黛玉回答,卻見她一笑之後彤雲滿頰,“我很想你。”頓覺天下之大,隻有手上懷裏這個人、及她腹中骨肉是自己的,有她們在身側,一切都安穩了。

五月初五,端午節,世間皆以五彩絲係臂,名長命縷;又以菖蒲、艾葉、榴花、蒜頭、龍船花、榕枝製成人形,稱“艾人”;將艾葉懸於中堂,剪為虎形,或剪彩為小虎,貼以艾葉,婦人童子爭相佩戴,以避邪驅瘴;用菖蒲作劍,插於門楣,以祛魔鬼。又飲雄黃酒,吃粽子,龍舟競渡,以度過“惡月”。

五月俗稱“惡月”,諸事不宜,民間通常不嫁娶、不建房、不砌灶、不搬家、不造船,以回避本月惡事。而英明神武遠邁諸代帝王的景元帝陛下不屑於避惡月,帶著文武大臣打獵或者說避暑去了——今年天氣格外熱,從四月起,便有雍州、青州幾處郡縣連遭旱災;如今不過五月,已暑熱難當,京中講究的人家都紛紛打開冰窖取出去歲冬天存下的冰來用,民間的酸梅湯、綠豆湯,權貴人家的酥山、冰碗紛紛受到前所未有的歡迎。

陛下至孝,宮中存冰先緊著皇太後及諸位太妃處,自己帶著百官及後宮嬪妃前往鐵網山行宮。姽嫿將軍私下評論:“陛下自己想打獵,非要打著孝順的名頭。”之所以如此不遜,乃因陛下將皇後殿下留在了宮城,理由是孝敬太後;雨君青不忍留下黛玉一人在京城養胎,自己也不去了;唯有北靜王、身兼兵部尚書一職的水溶隨扈,而北靜王妃、姽嫿將軍林矜玉必須坐鎮京中,調度各地情報。

漢初立時,高祖劉邦征戰在外,丞相蕭何為之營建長樂宮。高祖還朝,見宮室富麗奢侈,大怒,蕭何雲:“非壯麗無以重威。”正說出了曆代皇家奢侈的根本目的,乃是向天下人顯示天家富足,民心乃安定。故而,鐵網山行宮之華貴不在京城之下。

往年行獵不過春季數十日,陛下常駐獵場,一頂明黃大帳了事。今年卻是直接住進了鐵網山行宮,六部隨之進駐,倒是一副打定主意避暑的模樣。近來形勢愈發緊張,林矜玉每日整理各地線報,命人星夜馳送行宮,等候陛下批複。而各地官衙奏折,都是直接由六部留守官員送往行宮的。

且說寧榮二府中,因為賈母守孝,很是沉寂了一段時間。這日賈環以進園子散心為由,進去找探春說話。賈母病逝後,探春作為孫女兒,亦是要守孝一年,因此暫不用擔心被嫡母送了人,她向來尊敬王夫人,行動間不肯落人把柄,除了那時無路可投,平日裏對賈環怎肯露出親近之色?

賈環原是一片火熱的心,被親姐姐冷淡以對,恰似一盆涼水兜頭澆下,不由氣悶。他年紀並不大,平日裏又調皮,且看著林矜玉的麵子,眾人也不大敢為難他,於是胡亂走到園子東頭。

這園子原是拆了寧府會芳園牆垣,直接入榮府東大院中,合並了兩府中間一小巷,籌劃而成,因此這東頭便緊鄰著寧府天香樓。賈環因想起一句“東園之樹,枝條載榮”,心下一番歪解,少年心性大起,將長袍掖在腰間,挽起袖口,三兩下躥上了一株筆直高大的公孫樹。他是婢妾所生的庶子,生母裝瘋賣傻以求生存,小時無人照管,常於別人不見處爬樹翻牆,長到這麼大,這點功夫倒不曾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