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句話,就把在場所有人都罵進去了。在座的人,都比不得十九娘,除了娘家家資豐厚點,其他可都沒做官的,不是小門小戶是什麼?岑夫人本來想製止甄氏,讓她不要多嘴惹事的,打個圓場也就過去了,可一聽崔夫人這句話,當下就冷笑了,側開臉假裝沒聽見,隻逗兩個孩子玩。
頓時就冷了場。
崔夫人還沒爽快完,就見眾人的臉色都與適才不同了。先前眾人看著她雖不算友善,但還都帶個笑容,這會兒卻是明顯地冷淡了,特別是岑夫人,此刻都不肯看她一眼。當下心頭“突”的一下,有些後悔,可又覺著她是沒說錯,本來小門小戶的女兒就是不能和高門大戶的女兒比嘛,要不然那些貴人怎麼都千方百計就想娶個五姓女?但又實在是後悔了,就想找點什麼話來說,便厚著臉皮誇讚牡丹:“丹娘這一向可好?看著身子骨倒是比從前好了許多,這身裝扮也真氣派。這對孩子也真是生得粉妝玉琢,聰明伶俐,兒女雙全,真是難得的福氣。”
牡丹微微一笑:“托表舅母的福,丹娘的身子骨極好,孩子麼,我原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福氣,當初隻盼著母子平安就已經是大福。”
甄氏慣會看眼色,一瞧岑夫人的表情,就曉得自己過分點也沒不會挨罵,當下便在一旁挽了牡丹的手臂,笑吟吟地誇:“丹娘的性子自來謙虛,這福氣可不是亂生的。小門小戶的女兒若是有福,也同樣做得貴人官夫人,被人求;高門大戶的女兒若是沒福,給她金山銀山也守不住!還不是要求人!”話鋒一轉,斜斜瞟著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崔夫人道:“說到這一雙兒女,不是我們誇口,真的是極難得的福氣。我當初年輕不懂事,一心就想拔個尖,但接著兩胎都是女兒,我那個哭呀,月子裏就生了病……還是娘的性子溫和,一直寬我的心,這才有了何冽。說到底,這人還是要仁厚才有後福!”
要說這甄氏,最是得理不饒人。明顯著崔夫人在意十九娘生兒子還是生女兒,她偏就指著這個說,一腳一腳地踩。
崔夫人氣得要死,她除了子嗣這事不滿意以外,這一向就順風順水慣了的,從前到何家,誰不捧著她?就算是後來吳十九娘當家理財,可也是把她這個婆婆供起來的,就沒慢待過。這何家果然是小人,賤人就得瑟起來了!怎麼就忘了從前求他們家的時候?!當下就紅了眼圈,無限委屈,隻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她就是做錯了一件事,可那也是沒法子,被何家人給逼的,怎麼就不能體諒她這個做母親的一顆心呢?好吧,小不忍則亂大謀,今日要求著人了,還不是得由著人家踩踏,她便狠了狠心,一閉眼睛,道:“我……”
卻聽岑夫人低低咳嗽了一聲,沉聲道:“三郎媳婦,客人麵前,你嚼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幸虧得是自家親戚,換了旁人豈不是要笑話你輕狂,笑話我們何家人沒規矩?”
“娘批評得是!瞧我這張嘴。”甄氏從善如流,飛快地捂了嘴,往崔夫人麵前一蹲道了個萬福,笑吟吟地道:“表舅母快別和我計較,我就是個粗人,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比不得十九娘文雅細致,行事有分寸。”
崔夫人又被她這個道歉氣得抓狂,勉強按捺了心神,幹巴巴地道:“曉得你的脾氣,不和你一般見識。”
甄氏抿嘴垂頭一笑:“是呢,表舅母一向高瞻遠矚,豈是我能比得的。”
牡丹眼瞅著這要變成冷嘲熱諷專場了,忙笑道:“幾日不見,三嫂都會拽文了。”
甄氏意味深長地道:“丹娘,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都是會變的。今日我卑微,明日也許我就高高在上了呢,所以呀……待人要厚道。”
崔夫人再坐不下去,便紅著眼睛站起來道:“我不舒服,想先回去了。”話音一落,就見何家女人們一窩蜂地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