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番外三:花開千次(三)(1 / 2)

劉暢看也不看美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美人識趣地收了笑容,悄無聲息地下床並退了出去,隻留他一人在房裏。劉暢並未注意到,又盯著帳子發了一會兒呆,習慣性地探手去摸身邊,入手的不是美人如玉溫滑的肌膚,而是冰涼的絲綢,他討厭極了這種感覺,便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死到哪裏去了?”

團團守在外間的幾個美人聞言都擠了進來,討好而驚慌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從美人們的身上、臉上一一掃過,又覺得好生無趣,睡是睡不著了,他索性起身命人給他沐浴熏香。

天剛蒙蒙亮,他在朝堂外頭遇到了蔣長揚,蔣長揚站在晨曦裏,背光而立,望著他淡淡的笑,笑容恬淡,唇角卻含著隻有他才能看得懂的諷刺。他抽了抽眉腳,昂首挺胸地朝蔣長揚走過去,坦然自若地謝蔣長揚送去的玉樓點翠和煙絨紫。他原本已經輸了,若是此刻再輸,可就是再見不得人了。

蔣長揚笑得雲淡風輕:“不過是出在自家手上罷了,有什麼貴重不貴重的?劉郎中不必放在心上。”

出在自家手上?蔣長揚又在宣布他的所有權。劉暢恨得磨牙。他咬牙切齒地想,那都是他不要的,要不然哪裏有蔣長揚的份?

他兀自恨著,又聽蔣長揚提高了聲音道:“劉郎中的別苑裏修了一座高樓,遠遠就能看到……”

劉暢打起精神,得意地點頭:“哪裏,還不算太高。”幾個早到的同僚都圍攏過來,紛紛誇讚他的沉香亭,打聽他的沉香亭一共花了多少錢。

劉暢尚未開口,又聽蔣長揚道:“想必在上麵往下俯瞰,一定風光無限吧?許多平時不得看的景色都能一目了然?”

劉暢嗬嗬直笑:“那是自然。一覽無遺。”他重重地咬出“一覽無遺”四個字來,他相信蔣長揚懂的——特別是看芳園,那真是一覽無遺。隻可惜不能透過窗戶看到屋子裏頭,要不然一定更好看。想到這裏,他有些悵然。

蔣長揚挑了挑眉:“不知劉郎中可曉得營繕令?”

他又不是吃白飯的,怎會不知朝中法令?營繕令,他自然是知曉的。劉暢回應地挑了挑眉,正要開口,對上蔣長揚狡猾的眼神和不懷好意的笑容,突然明白過來,隨即勃然大怒。營繕令中雖明文規定不得在公私住宅內興建樓閣“臨視人家”,可是看看這京中,宅第內建了高樓的人家難道還少麼?也沒誰去告,也沒誰去拆不是?蔣長揚莫非還想要他拆了那樓閣不成?

思及此處,劉暢已是怒極,臉上卻不動聲色,淡淡地笑道:“自然知曉。”他撣了撣衣袖,半垂著眼皮倨傲地道:“我這樓叫做觀花樓。”我就是在樓上賞牡丹,怎麼了?怎麼了?你咬我一口呀?難不成你還好意思去告我?告唄,又不隻是我家修了高樓,法不責眾,讓我拆不難,難道你還能讓其他家也拆了?這種得罪人的事情,最會做人的蔣長揚怎會做呢?

蔣長揚卻微微一笑,朝他拱了拱手,轉身往裏去了。

劉暢本等著蔣長揚翻臉同自己論理的,還準備好了許多話去刺激人的,怎奈蔣長揚竟然就這樣幹脆利落地走了,一句多話都沒有,倒叫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悵然若失了。他立了片刻,恨恨地咬了咬牙,這個陰險的混蛋,想來定是要叫牡丹從此不去芳園住了。不過也好,所謂眼不見心不煩,讓蔣家一家子此後不能再在芳園住,而是躲到悠園去,那也算是小勝一場!於是劉暢含笑與同僚打了個招呼,施施然也走了進去。

散了朝,就有頂頭上司尋他談心,大意是他身為朝廷命官,理應以身作則,遵法守紀,不該明知有營繕令,偏還故意去違反,這是不把法紀放在眼裏呢。上司語重心長地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哇。雖然知道你心中苦楚,但總這樣不依不饒的,對你可不好。你可比不得我這個糟老頭子,你還年輕,前途遠大,為了些許意氣失了名聲,得不償失。男子漢大丈夫,當拿得起放得下才是。”

不尊法紀這頂帽子扣得大,劉暢頃刻間就可以舉出無數的例子反駁,誰誰誰家中的樓比他家別苑裏的還高,還壯觀,周圍的人家更多,哪兒像他,充其量也隻能看看芳園和一片田地罷了,但對上上司嚴厲的眼神,話中有話的論調,語重心長的態度,他啥都說不出來。他隻能感歎,陰險,陰險,蔣長揚越來越陰險了,怪不得根本就沒和他理論半句,隻問他知不知道營繕令呢?原來是在背後捅刀子,這手段真叫人瞧不上,有本事就真刀真槍地和他幹上一場嘛(雖然他幹的都是陰險事,但他做就是對的,別人做就是不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