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迷人景象便是一眼望去,萬家燈火。一閃一亮,一暗一明,即使都是橘黃色的燭光,也在不同的窗戶裏折射出柔美的光亮。
她倚靠在自己屋子的牆邊,開著天窗欣賞滿天的繁星。在茶館建立的起初,她就讓師傅們記得在她的房子裏空出一部分開天窗。對於古代的人來說,這是非常不解的,因為沒有人會在自己家屋頂開一個洞,而且還是特大號的。
如果下雨刮風打雷閃電的,漏水了怎麼辦?但似乎她一點也不擔心,所以那些收銀子的人也不會幹預太多。
“玎玲玲——”一串清脆的聲響飄入她的耳裏,她偏頭看到被推開的門走進賀蘭西。他手裏還提著一個怪異的東西,是一個橢圓形的木托,下麵是一串銅鋁銀金雕刻出不同圖案的小圓片,每個圓片上都有一個細微的小孔。孔上都有很漂亮的金縷線。
“風鈴?”她試探地問。記得在逃荒的途中,她曾經做過送給流浪的小孩。
他俊朗的臉上有完美的線條,雕刻的五官深邃如大海,玄青色的衣袖與風鈴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嗯。我生平第一次做。”轉頭打量了一會,把風鈴掛在了天窗的下麵,“透透氣的時候,就可以聽見風的聲音了。”
她的心一震,這是她對那個小孩講的話,轉眼看著金白色的風鈴,輕笑,“沒想到堂堂東野使節也會做手工。”
“隻為你一個。”他講著情話,總是這樣的自然與直接,完全沒有讓她可以打斷的機會,“而且自那晚離開南宮後,我就不是東野使節了。現在的我隻是一名清棠皇朝的普通茶館大掌櫃。”
她的手指劃過風鈴的細線,“玎玲玲——”短促的聲響回旋出來,食指繞過一根細線,在指上繞啊繞,直到繞在關節上動不得,“後悔嗎?”
後悔因為她,而離開那個華麗的地方。
他噘嘴臉斜上思考,“嗯……”狀似在想著,“那邊的美人比這裏是漂亮多了。”他很認真地回答,“而且美酒也不錯。”
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死性不改。
門外有輕輕敲門的聲音,隻“叩叩”兩下便沒了動靜。
“哦,晚膳時間到了。”茶館的人都知道掌櫃不喜歡與大家一起共用,廚娘很體貼地給出一人份的食物每次都會親自送上來放到門口,日日準時,餐餐如此。
他說完,打開門拿起地上的托盤,“哇,有醉鴨!”
看著他小孩子般的純真笑容,她的心又是一緊,背著他的身,深深呼吸了幾下,才走到屋子的小桌子邊。
“有也是我的。”她一把搶過他手裏的筷子,因為隻有一雙。
“喂喂喂,你……”他連連大叫,不依不饒地揪著她的衣角,“給我吃一下嘛。”
“樓下有,你隨便吃。”她淡淡地回一句,語氣平緩無波。
他“哦”了一聲,站起來真要走。
她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在門邊停住。
“我想如果我走了,你肯定會全部吃光吧?晚上吃這麼多很容易變成肥婆的。”他忽然又快速移動到她的麵前,搶過她嘴邊的那塊醉鴨肉,“嗯,嗯,美味。”
餘光瞥到她快要殺人的表情,馬上很正經地說:“秋臨風,你已經不小了,要注意保養身材了知道吧?嗯嗯,別太感激我,這是應該的。”
她她她……唯有歎息放棄與他爭奪。
但他也隻吃了一塊就把筷子還給她了,而她也毫不客氣拿起筷子夾自己的菜吃。
秋臨風,如果我走了的話,你會很寂寞吧。他在心裏默默地想,雖然具備了一身的才華卻不願意展現,更不愛拋頭露麵。也可能是對別人的戒備,或許是本性如此,總是微笑裏帶著一絲保留的客氣與疏遠。
慶幸的是,他用過的東西,她還是會很自然地繼續用下去。
“喂喂喂,這個茄子給我留一口啦,那個花生我也要吃……”
“不給,自己樓下吃。”
“不要,樓下都是豺狼虎豹,我都吃不到好的……”
“騙鬼去吧。”
“秋臨風,不如我們一起在屋裏吃啊,讓廚娘以後準備兩人份的好嗎?”
“少來。”
“哎喲,不要這樣啦……”
“……”
清晨,陽光明媚。
秋臨風挑了一件比較偏素色的綺羅裳,絲滑的綢緞貼著皮膚,足以讓炎炎夏日得以平息那股隱隱浮上的火氣。
“肖先生出去了?”她坐在一樓的養顏類擰眉,他沒忘記要對賬吧?
百合為難地點點頭,“呃,嗯。早上賬房先生向大掌櫃告假了,聽說是他家裏有什麼事情,需要兩天。”
他家裏有事情啊……她的眸光淡淡一閃,揮了揮衣袖,“嗯,知道了。給我一盅百合蓮子粥。”
“呃……是的,馬上去拿。”百合慌忙跑去廚房。
“他不在,你心情欠佳?”爽朗的聲音,淡淡的語調,帶著一絲痞痞的笑,賀蘭西飛然而下,坐到她的旁邊,“如果要靠美男養眼,我也算一個吧。”
她用筷子抵住他越發靠近的臉頰,然後輕笑道:“早上起床忘記照鏡子了吧?”
“哪啊,你的眼睛不就是我的鏡子嘛。”他說著就要往她懷裏蹭。
忽地她一個拳頭甩上了他的肚子,他疼得抱肚大叫。
店小二們也就隻有在這個未開張的清晨才得以見到掌櫃的暴力傾向以及被打了還能嘻嘻哈哈沒誌氣的大掌櫃。
可能很多人都認為他們這曖昧不明的一對,是掌櫃高攀了大掌櫃,但是實際上卻是大掌櫃纏掌櫃的纏得死緊。
“肖先生能有什麼事情?”她沒好氣地瞪他,關於肖子歌的事情他們兩個人心裏都清楚,他是他們路途上遇到的陌生人而已,並且……他是個孤兒。
如果說因為家裏有事而告假,似乎還真的說不過去。
“啊?嗯……”賀蘭西眯起眼睛,下巴托腮狀,沉思啊,需要好好想想這個該怎麼解釋才恰當。
其實呢,昨晚肖子歌找過他,就在打烊後,他從秋臨風的房間裏出來那一刻。
“我們談一談。”肖子歌白色的衣袖飄逸地飛揚,在他的眼前似一封無言的挑戰書。
賀蘭西的嘴角抹上一股淡笑,該來的總還是要來。
“怎麼?要喝茶還是湯?”賀蘭西關上自己的房門,問裏麵已經坐下的人。
肖子歌的臉上依舊平靜,但深邃的眼底卻蕩漾著一絲微然的不苟同與火焰。
很難得不是,似水男子竟然會生出火苗子來。
賀蘭西見他沒回答,便自顧按自己喜好撥弄了一些茶水,緩緩地清香四溢,他滿足地湊著聞,“秋臨風說晚上喝茶對身體不好,我想少喝一點也是可以的吧。”
坐著的人雙手握成了拳頭,肖子歌的眉頭因這句話漸漸擰起來,“你們到底……”
“肖先生是一個通透的人,怎的還會因這些問題而困擾?”賀蘭西抿著笑,笑容邪氣狂妄,“明眼人都知道我和秋臨風是一對。”
“但是掌櫃沒有承認和你的關係。”這一點他萬分在意,自遇見她的那一天起,他就覺得深深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吸引,原因為何他不清楚,隻知道他的心告訴他就該伴隨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