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pa。”熠兒開口。
“嗯?”
“你給我穿的是筠筠的裙子。”熠兒抗議地扯扯被穿到一半的小洋裙。
他一怔,愕然地望向一旁的女兒,發現她穿的正是兒子的衣服。
“抱歉,寶貝們。”他急忙替孩子們把衣服換過來,低頭凝視著並排坐的娃娃們,給自己加強鎮靜劑,“隻要你們在我手上,媽媽她是跑不掉的。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要盯緊一點。”他吻吻孩子們,替他們蓋好被子,“晚安,寶貝們!”
殷然和羅斯閑聊著,氣氛輕鬆愉悅。
除了對孩子們,閻寒還未曾見她如此巧笑倩兮過。這種美麗,他隻能在遙遠的記憶中回味。
藍黑的深瞳轉向羅斯,一看見他後便緊盯不放。
在某道銳利而殺氣濃重的目光下,羅斯自在的笑容快要掛不住了。他想離席,卻舍不得與談笑風生的美人道別。掙紮、衡量之下,他選擇了繼續留下。
良久,閻寒才收回視線,走到客廳角落,拿起抹布靜默地站在一旁擦拭花瓶。耳朵卻在傾聽兩人的談話,捕捉殷然每一點細微的聲音,譬如呼吸、輕笑,甚至她攪動咖啡的聲音。
十分鍾後,優美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雙手擦拭花瓶的頸口。
醋意露出端倪。
三十分鍾後,英俊的五官緊繃得宛若石像,雙手擦拭花瓶的身子。
醋意迅速膨脹。
五十分鍾後,額上青筋猛抽,雙手擦拭花瓶的底部。
醋意張牙舞爪。
一個小時後,眼睛冒火……
“嘩啦!”
手中的花瓶猛然應聲碎裂,鮮血混著白瓷碎片散落一地。
閻寒微微錯愕,隨即皺起眉頭,懊惱地看著破碎一地的精致花瓶,卻對淌血的傷口視若無睹。他隻是擦久了那麼一點,用力了那麼一點,誰知這花瓶那麼嬌氣,一碰就碎了。
閑聊的兩人一愣,隨即循聲望去。
四目睽睽之下,閻寒正在收拾花瓶的碎片,準備“毀屍滅跡”。
這時,羅斯才意識到什麼,忙起身告辭。
殷然送走客人,關上門後,輕步走過去。
閻寒收拾的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對上她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清眸。他緩緩站起身,薄唇輕抿著,有些尷尬地回視她。
“對不起,花瓶被我打碎了。”確切地說,是捏碎了,或者說,是擦碎了。
殷然略略掃過粉身碎骨的花瓶,然後一言不發地轉過身。沒多久,她從二樓走下來,手上多了一些東西。
她走到他麵前,用著非常優雅的動作仰起腦袋,淡淡道:“這個花瓶很貴。”
英俊的臉上有幾分尷尬幾分無措,“我……”
“扣除一些損失,還有這個花瓶的費用,剩下的這些是你一個星期的工資。”她遞上五十元法郎,語氣平靜。
閻寒猶豫地伸出手,不自在地接過她手中的錢。
殷然垂下眼瞼,握起他一隻大手,從袋子裏拿出消毒濕巾擦拭上麵的鮮血,傷口不淺,不斷滲出血液,秀眉緊蹙。
閻寒低下頭,望見她臉上的痛苦,心頭狠狠一震,溫情頃刻充溢心間。他沉默不語,看著她用紅藥水消毒傷口,靜靜感受這份溫軟的嗬護和憐惜。
“那個人喜歡你。”半晌,他悶悶地打破了沉默,用的是陳述句。
“我知道。”殷然沒有抬頭,一心一意為他包紮傷口。
俊臉上掠過不安的神情,薄唇張了張,好一會才發出聲音:“那你……”她是怎樣想,這才是他在乎的。
“他隻是一個客戶。”殷然輕淡回答。她並未多想,隻是認為他所表現的敵意是一種警戒和防衛意識,覺得他是草木皆兵。
包紮妥當,她再執起他另一隻傷勢較輕的手,仔細清理上麵的血跡。她似乎對他的話題並不感興趣,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傷口上,秀眉緊蹙,仿佛流血的人是她。
“下次再這樣,我就解雇你。”她冷冷地威脅。
當高大的男人抱著兩個漂亮娃娃走入大廈首層時,馬上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突然,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閻寒!”
“天啊,真的!是‘感覺6’的代言人。”有人也認出來了。
“他怎麼會在這裏?”一個激動又迷惑的聲音加入竊竊私語中。
“公司準備開拍‘感覺6’的廣告,連導演都來了,主角怎能不到?”
“他懷中的兩個娃娃是誰?”雀躍中又冒出一句疑問。
“可能是廣告的小主角。”
“不可能,聽聞廣告隻有男女主角。”有人馬上否定,透露內幕消息。
“不會是他的孩子吧?”
“沒聽說他結婚啊。”
“事實上,我們隻知道他的身高和血統,其他一概不知。”
雖然公司常有明星超模光臨,但閻寒的出現還是引起不小的騷動。
麵對人們的矚目和議論,閻寒神情自若,五官柔化成笑意,專心地和孩子們搭話。修長的雙腿沒有絲毫停頓,筆直穿過大堂,朝電梯口走去。
幾秒鍾後,創意部的樓層沸騰起來。不管是女士還是男士,都一致對走過的男人行注目禮。
艾倫從電腦前抬起頭,整個人就此定住,雙眼緩緩睜大,幾乎興奮得要暈倒。
“閻先生!”她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閻寒微微點頭,動作恰如其分,“我找你們的ECD。”
不同於海報上的雋永、落寞,眼前的男人身著深藍色的敞領襯衣和藍黑色的筆挺長褲,堅定的言行舉止、眉宇間暗藏的英氣、從衣領間隱隱飄來的木香……無不展示出一種內斂的優雅,給人以理性、智能的象征。
親眼目睹這個男人,給予艾倫極大的震撼。說他是模特兒,不如說他更像是權力者。托上司的福,她身在這間廣告公司見過不少世界明星名模和商業精英,早已練就一身高水平的看人本領。而眼前的男人,仿若天生的領袖,縱橫捭闔來自天賦、與生俱來。讓人想要抗拒那股逼人的權貴感,然而卻又沉溺於他強大的引力。
閻寒微微挑眉,有些困惑地看著兩眼發直、呆若木雞的女子。
“小姐,可以幫我通傳一下嗎?”
艾倫陷入震撼中,隻知道他好看的薄唇在動,卻不知道他說些什麼,清醒的思緒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濃眉微皺,“小姐?”磁嗓沉了幾分,隱含著不耐。
艾倫回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收斂錯愕,恢複笑容,“ECD正在接見客人,是美國模特兒公司的代表。他們正在討論‘感覺6’女主角的人選問題。”因為閻寒是“感覺6”的代言人,所以她直言不諱。
“美國模特兒公司的代表?”閻寒輕緩重複,大手輕輕扶住熠兒的小身子,讓他平穩地站在桌麵上。隨即,他挑眉反問,“是探戈?”
艾倫注意到他溫柔而自然的舉動,內心掠過詫異和欣賞。她保持適度的笑容,道出自己的所知:“原本是探戈先生要來,後來聽說他身體不適,在家休養,派了副經紀來。時間應該不會太久,請到會客室等候。”
她站起身,示意領他去會客室。
深眸閃過一絲了然,很清楚探戈為何身體不適。昨天一趟雲霄飛車之旅,夠他躺在床上慢慢回味一整天了。
二十分鍾後,三人走進殷然的辦公室。
“Papa的寶貝!”孩子們歡呼一聲,撲進殷然懷裏。
閻寒上前幾步,在一旁站定,微笑看著。殷然牽著孩子們坐到沙發上,然後轉身到冰箱裏端出兩小塊巧克力蛋糕和兩小杯濃鬱的牛奶,放置在幾上。不管什麼時候,她的辦公室裏都準備著孩子們喜歡的食物。
艾倫敲門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一杯溫度適中的開水。
閻寒道謝接過,從褲袋裏拿出一小瓶藥片。他擰開瓶蓋,倒出三粒藥片,連同手中的開水一同遞到她手中。他的雙手仍纏繞著紗布,是她早上親手為他包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