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薰的臉上卻浮現出奇怪的神色,最終指向門簾外。

我走前兩步掀開塑料門簾,看清門外的情形後,卻又嚇得手一鬆,往後倒退兩步。

出租店外不知何是圍了一大群人,注目的焦點卻是單膝跪在門口的金發男人。

“他在做什麼?”

金發碧眼的異族,俊帥優雅的青年,光這兩條就讓國人不注意也難了,偏偏他此刻又做出奇怪的舉動來。

“不知道。”小薰搖搖頭。“也許是想起什麼來了。”他從兜中掏了掏,拿出兩元硬幣放在白色的小盒裏向我示意:“外國乞討者?”

“你眼睛睜大些。”我把兩枚硬幣從盒子裏抓起來又塞回自己兜中:“光他那身白色大衣就抵咱爸咱媽三個月的工資哩。”

兩人對視一眼,我們決定把盒子還給他準備閃人了。奇怪的家夥還是少沾染為妙。

我先掀開簾子出去,拍了拍半跪著的金發男子的肩,把輕如羽毛的小盒子遞還給他。

“路西菲路大保尼?”

說的是普通話,但我聽不太懂。他也不需要我聽得懂吧,因為弟弟才出來,金發男子就麵露狂喜之色的高叫著:“大人,路西菲路大人!”

“幹,幹什麼?”

小薰從金發男子正跪著的地方橫向慢移,然後快跑向我身邊拽住我的胳臂,才中氣十足的大聲說:“你,你認錯人了,我姓餘,不姓路。”

“不,你是路西菲路大人!”

金發男子依舊保持著半跪的姿式移過來:“因為裝有天杖的十字枷隻有施術的人才能解開,這個十字枷已被大人你施了高級的法術了,任何強製打開的人都會身死魂散,所以能毫不費力打開十字枷並得到天杖的人毫無疑問便是路西菲路大人。”

“你胡說些什麼呀。”相較於金發男子的興奮激動,小薰隻覺得啼笑皆非:“那種東西既掛扣也無暗鎖,誰都會打開的,你尋人開心也有個限度吧。”而且裏麵除了空氣什麼都沒有,還天杖哩。

“喂。”我湊到小薰耳邊嘀咕著:“他說什麼術不術的,該不會腦子有毛病吧。”

“對呦。”小薰也湊過來咬耳朵:“還什麼‘十字’哩,有可能是國外的邪教組織派來的人,說隻要信他便可上天堂之類的,總而言之想害我們。”

所以,我和小薰的手用力握了握,“跑吧!”

用力擠開看戲的人群,我首先跑到放單車的地方,提起車頭,一個大回旋的確定好方向,跨上踏板騎了出去,“走了。”拎起後座上的書包,小薰助跑兩步,跳坐在後座上。

站起身彎起腰的用力蹬著踏板,單車迅速到達巷口,我擺好方向,向住宅小區衝去。

身後傳來金發男子淒厲的叫聲:“路西菲路大人,請不要拋下我,天界需要你啊。”

打了一個寒顫的,小薰用力擁住我的腰:“幸虧我們跑得快,他果真不正常。”

虧他長的英俊溫雅人模人樣的,哎,世界上果真什麼人都有哩。

這不是我喜歡的地方。

極目遠眺,周圍全是積雪終不化的雪峰,銀光皚皚。角峰峰嶸,高聳天際。

白雪由山頂延至山腳,腳下是綿軟的雪,有幾株綠草,由雪被中撐脫出來,顯出點點春意。不遠處是一片大的冰湖。湖水由高山雪水彙集而成,平時清澈晶瀅,綠似碧玉。而如今湖麵冰凍著,隻覺涼意。

四周有挺拔的雲杉和依舊蒼翠的綠鬆,太陽懸掛在高遠的天空上,慘白的絲毫不見熱度。可以做成明信片上的溢滿詩意,幽雅冷凝的極至美景,因為冷,所以成為我不喜歡的地方。

赤腳踏入雪中,冷氣滲入四肢百骸,心髒都似要被弄僵了一般,呼出的熱氣,遇冷的化成絲絲白霧,在麵前糾纏一會,而後消散。

是什麼東西從天空飄呀飄的飄下來,在慘白的日光的照映下,閃著銀白色的光,伸出手,落入掌心的是一片銀色的羽毛。

輕盈而溫暖。

太陽下現出一個小小的點,而視覺瞬間拉近,昂著頭便可看清那是背後有著白色羽翅的有翼亞種,神的孩子,天使。

周身猛然刮起狂風,旋轉著衝向天際。雪,樹,草及泥土在風力的作用下飛升,折斷,扯離和拋散。

風糾纏著有翼亞種的翅膀,如扯離小草一般扯離他的白色羽翅。

血噴灑下來,及半片羽翅。

無論是鮮紅的血還是白的近銀色透明的羽翅都溫暖的讓人浮起殘忍的笑意。

呻吟聲傳來。

失去半片翅膀的天使跌落在湖心,血沿著冰麵流過來,與腳下的血滴連成一線。

沿著血跡走在冰麵上,麵前撲扇著單翅的天使無力掙紮著爬起,頭上的金冠折離出迷離的美麗光線,異常刺眼。一腳踢飛他的金色桂冠,天使抬起驚恐萬分的臉,毫不在意肆意傷害的人……

是弟弟。

金冠反射出七彩的光墜向冰麵,無聲息的冰麵迅速紋裂肅離崩壞,層層冰麵如鏡子一般映著——沾滿血跡的半片羽翅的少女容顏。

那,不是我。

“姐姐,姐姐。”

從劇烈的搖晃中醒來,望見的是小薰擔憂的臉:“別在這裏睡著了,會著涼的。”

從習題集、練習本,教課書堆中抬起眼,書桌上方的電子掛鍾顯示時間近十二點。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我打了個嗬欠問。

小薰忙碌的收拾我桌上的書本,把我明天要上課的教科書塞進書包中。他一般十點左右就會上床睡覺了,不像我可以撐到夜一兩點。

“明天我們要考物理,我就複習了一會,誰知道時間過這麼快。”

揉了揉眼睛,小薰露出渴睡的神情。想說些什麼的,但看他這樣子我又猶豫了一下,隻是拍拍他的胳臂:“那你先去睡吧,我再看一下英語。”

“姐姐。”小薰欲言又止,他看了看牆角的書櫃一眼終於忍不住說:“姐,你不需要學得那麼辛苦啊,讀書雖然很有趣,但要是像你這樣犧牲睡眠的話對身體很有害的。”

從書櫃中抽出英語課本,我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不會啦,你知道越夜對我越好,單詞也會記得越清。而且保持年級前幾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就不要保持算了。”小薰不自覺又嘟起嘴來。哎,改掉他這女性化毛病我覺得要比想辦法應付那個生化人還難。學生隻要管好自己學習的份內事就可以了,我為什麼還要苦命地操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啊。

“你不懂,優等生的身體是個很好護身符啦。”

不論教育家如何教導,學生如何埋怨,老師如何對每一個同學都持以平常心,但本質卻是不會變的。在學校這個單純的小社會裏,學習好便是有實力。

我喜歡手中握有好牌的感覺。

因為確知會有很多好處,所以我才當優等生,這種話即使仔仔細細說給小薰聽,他也不會懂的。一定隻會張著純潔的大眼,擔心的說:“姐姐一定是太喜歡學習了,但也要注意身體才行。”

搖搖頭,把弟弟的愚相搖出腦後,我專注於課本上的單詞。

見無法勸我,小薰跑到屋外,倒了杯水端進來,“那姐姐要注意別學太晚了。”

“知道啦。”

聽到我明確的答覆,小薰才輕輕關上房門,躡足向他的臥房走去。

空氣的浮動有異。

心中“咯噔”一下狂跳起來,像回應激烈的心跳似的,耳邊響起小薰驚恐的大叫:“姐姐。”

連奪門而出也來不及的,手點上虛空,吟唱著。

“天之乾地之坤,澤之兌山之艮,金紫木紅火黃土黑,東南西北,以吾為中心,封結吾世界。”

隨著手指的滑動,周身的空間中浮現串串字符,如火鏈般連接起來,環環相扣。最初與最終連接在一起時,字符發出熾熱的白光,滑向無限遠處。

由我的臥房所改的書房,未拉上窗簾的窗外燈光通明,窗內書桌上亂擺著書本紙筆,因忙亂而扔掉在地上的英語課本,掀開的書而因地心引力慢慢翻過去,因身體蹭了桌角一下,桌上茶杯中未喝完的茶水映出一圈圈的水紋,景色和普通世界一般無異。

不同的是,我的結界中隻有確定的人才可進來,如得不到我的允許,任何都無法出去。

現在我的世界中有三個人,我,弟弟和闖入者。

心念意動,房間中所有隔間:牆壁、桌椅和阻擋物全變得透明,幾步遠的距離便可看清背後的臥室中發生的事情:擁擠坐在牆角,一臉驚恐的少年和彎腰伸手去拉少年衣袖的金發男子,嘴裏叫嚷著我無法聽懂的音節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