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我要做漢堡吃,你要不要?”
“我……”
“你們有完沒完啊!”
一直作壁上觀的萊克·戴文終於忍不住發起火來:“路西菲路大人,獄殿下又不是沒行動力的小孩子,不需要什麼事都交待到。”
把烘烤好的圓麵包放到案板上,小薰又從冰箱裏拿出三文治切片,同時冷冷地說:“你要叫誰,我聽不懂呢。”
“哼,有些事你不承認便不代表沒存在過。”萊克雙手抱胸的看著小薰:“路西菲路大人,你現在重新擁有天杖的羽翅,你還以為天使們還會任你呆在人間界嗎?”
“那又怎樣,我自己選擇的人生,我自己便會承受。”小薰在三文治上抹上一層辣椒油,夾進圓麵包中。再把圍裙解下,撣了撣身上的浮灰淡然回答。
我端著碗和碟子越過萊克到飯廳,把餐點放到餐桌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廚房裏萊克和弟弟不知又吵些什麼。我咬了口煎蛋,看到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寓言。
“你的眼睛怎麼回事。”白絲巾已取下,寓言的雙眼半圓,卻清靜無神。
寓言揚起清雅的臉,朝我笑了笑:“上次戰爭時所受的傷。雖看不見,但還有其它五感,對做事並無多大阻礙。”
“你以前不整日跟在綺羅身後保護著他嗎?怎麼現在跟在三皇子身邊。”
寓言站起身,恭敬的行個禮:“是綺羅少爺吩咐的,少爺的身體不宜舟車勞頓,他想早日見到獄殿下,所以每一年都是萊克少爺與我一起出門尋找獄殿下。”
“每一年?”我放下碗:“一百年來都是如此嗎?”
“嗯?”
“是嗎?”我彈了彈指頭,不對勁感又滑向心頭,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獄殿下。”寓言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之色:“你不問問綺羅少爺的近況嗎?”
沉吟了一下,我放下筷子。“也許我不該說出來,但我卻是餘菁,而不是什麼李獄。”
“可你明明是啊。”
“嗯嗯嗯。”我又搔了搔頭發:“我……我知道你是曾被我捕獲的能天使,也知道綺羅從小到大的所有事,也知道三皇子為何不太喜歡我,也知道學校裏的那個生化人曾是經常跟在我身後喊‘李獄姐姐’的皇弟,我是有李獄的所有記憶,雖然是昨天才擁有的……不過也就是這樣了。”
“所以你是獄殿下,雖然不太能感覺到誓約之書的存在……”
“我說過我不是那個人了嘛。”對寓言的固執,我不知不覺的捧著腦袋歎息,想想用什麼方法可以讓他明白。
“就像前世今生,對,就像是算命。算命先生說我前世是公主,後被敵國的王子所殺,而今世我的雙生兄弟就是那個王子。我難道要為了前世的仇要殺了今世的胞弟,怎麼想都不可能嘛。”別說法律上不允許,我可從未想過要傷害小薰。
“為什麼,你一向是有仇必報的。”
我無力地癱倒在餐桌上,這個人是不是聽不懂人類語言啊。
“對我來說,小薰不是什麼對立階級,仇敵,天使,他隻是弟弟而已。”
見到寓言似乎又要張口欲言,我連忙捧著瓷碗“咕嚕咕嚕”的喝完豆漿,然後說:“小薰,我喝完了哦。”
少年從廚房裏走出來,遞給我才擰幹的毛巾。然後收拾桌上的碗筷。
“對了,小薰,爸爸媽媽呢?”
“單位不知又有什麼事,一大早一通電話打來,爸爸媽媽就都出去了。”
“周六也這麼忙啊。”我站起身,湊在小薰耳邊小聲嘀咕:“爸媽沒看到萊克和寓言吧,還有周圍鄰居,有沒有問他們是誰?”
“姐姐,我這些常識還有啊。”小薰一付“竟敢小看我”的委屈神情:“我當然不可能讓爸媽和其他人看到他們。做為人的重要一條生存條件便是可以引人注目,但絕對不要讓人把你當異物看待。”
“沒錯。”我讚許的點點頭。萊克他們一個銀發紫眸打扮的像日本影視界藝人,一個是褐發天瞳的外國男子。若說是親戚,不太有可能。若說是朋友,年齡上又有差距。若說他們是魔物和墮天使,絕對會被人說成是神經病。所以最可靠的方法是不讓他在人類的視線中出現。
“哼!”斜靠在廚房門框邊的萊克似笑非笑:“若是那些親路派的天使們知道他們尊敬愛慕的路西菲路大人竟已和卑下的人類同化了,不知會不會失望得哭泣。”
咦,這小子有種族歧視,扣分。
乘小薰洗碗之際,我走進臥室準備梳妝換衣,拿著梳子站在全身鏡麵前時,不對勁感更增強了。
但卻不是什麼危險之感。
我一邊梳著頭一邊回想,小薰的感覺和以前沒多大分別,但一定也擁有路西菲路的記憶了吧,萊克已成為青年了,到底過了一百年嘛。寓言失去視覺,但更覺沉穩。不是他們……不過長發結還真是難梳,我皺了皺眉,拽著一綹長發,掙扯著梳子。
長發……手頓了一下,我身子僵直的看向穿衣鏡……如雲的黑色長發直到小腿部,而麵容卻是……
我驀然,失叫起來。
“餘菁好像變漂亮了,你到哪裏整容了吧。”推了推癱趴在課桌上我的肩,田雪問。
“在印度。”我頭埋在臂彎中悶悶的回答。“他們看我清秀可人,便認為我是可造之材順便給我的臉修補一下,想讓我參選下次世界小姐。”
“別看這種玩笑了。真奇怪,你以前有這麼漂亮嗎?為什麼我今天才有驚豔的感覺。還有小薰也是。你不知道,今天早上升國旗開晨會的時候,大家根本沒聽到校長在說什麼,全都在看你和小薰。”
我根本都不覺的高興。
小時候到大的容貌發生改變,絕不會有人感到奇怪,但我和弟弟不過是過了一個周休日,卻突然間變漂亮……不,說漂亮還不足以形容,我當然知道李獄和路西菲路的容顏會引起多大的震憾……為什麼,隻是多了場記憶,醒來後卻變成另一張臉,世上倒黴的事情莫過於此。倒黴事件惟一值得慶幸的是,小薰還保持著黑發黑眼黃皮膚的樣子——不知是不是亞洲人的染色體呈顯性的緣故。
而沒被當作異物看待,還要感謝小薰。
“我和姐姐原本就長這個樣子呀。”
張著純潔的大眼,小薰很輕易地施下暗示之言。和魔界強製性的“術”不同,天界的暗示之言先決條件是人們對施術之人的信賴,所以施下暗示更不易反彈和化解。
而萊克對我驚恐萬分的反應卻隻是喃喃說著,真不了解我的想法就離開了。在他看來,我應該為擺脫我在人間界這麼平凡的人生,應該為能重新獲得在魔界尊貴的身份而欣喜若狂才對,但我卻擺出不得已才接受的樣子,而且對容貌的一點點改變而大驚小怪,真是太過奇怪了。
我當然要大驚小怪,真是太過奇怪了。
我當然要大驚小怪,現代人誰管你腦子裏裝什麼魔鬼,但外貌就大大不同了,那是一眼就可看到的結果。
左側傳來“嘰嘰”的敲擊玻璃窗的聲音,我張開一隻眼看過去,習慣性的蹦跳起來,把田雪嚇了一大跳。
“李由。”
黑發的鳳眼少年透過的玻璃窗,目不轉睛的看向我,然後做了個手勢,讓我出去。
依舊離他三步遠距離,我靠在外走廊欄杆處抓了抓剪短的發問:“什麼事?”
“你恢愎記憶了。”李由邪魅的眼眨不眨的端看著我的臉:“獄殿下。”
“別那麼生疏啊,你以前總是叫我李獄姐姐的。”受不了他的麵無表情的故作深沉,我故意一付陷入回憶的感慨模樣,比了比欄杆一樣的高度:“你以前隻這麼高吧,總愛在我身後喊李獄姐姐不要走之類的話,真懷念呢。”
李由的臉霎地一紅,而那抹暈紅以驚人的速度擴散到頸部,黑黑的俊臉第一次出現屬於十六歲的青稚羞紅,讓我幾乎看呆。他狼狽地移開視線,粗聲粗氣的說:“提以前的事做什麼你準備什麼時候回魔界。”
朝經過身邊奇怪的看向我們的學生扯起嘴角笑了笑,直笑得他滿臉通紅的快步離開,我才轉過頭臉色不變地假笑道:“說那麼大聲做什麼,當別人不知你是異類啊。”……李由抗議似地冷哼了一聲,但說起話來,音量還是輕了些:“你和那個天使不知還呆在一起辦什麼家家酒,早離開對大家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