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龍央殿外的花園裏,海東青撲打著翅膀落在假山上。
張慕無聲無息地踏出一步,聽見假山後,李慶成在自言自語。
張慕從假山的洞望過去,見李慶成一身連環金甲,席地而坐,麵對花園角落,身前擺著不少東西。
一幅畫,是親母韓嶸的像,擺在左手邊。
一枚桃核,一個繩結,一枚缺了半的玉璜,擺在右手邊。
李慶成靜靜地看著那些東西發呆,張慕也沒有說話,腰間係著另一枚玉璜。
“慶成。”張慕說:“時辰快過了。”
李慶成略一震,緩緩道:“時辰早就過了,你到現在才知道?”
張慕解下腰間玉璜,交到李慶成手中。
張慕:“成婚罷,這個是慕哥的賀禮,給你媳婦。”
李慶成接過玉璜,張慕道:“走。”
李慶成把張慕猛地一推,張慕冷不防被推了個趔趄,緊接著不由分說抬手便揍,對著張慕拳腳交加,張慕退了半步,再沉默地站穩。
李慶成沒有說話,雙眼通紅,拳腳落在張慕身上力氣不大,張慕卸去全身內勁,任其拳打腳踢。
“大家誰也不欠誰,扯平了。”李慶成道。
“不,沒有。”張慕道。
他猛地揪著李慶成,把他按在牆上,低頭吻了上來。
刹那間,晚春滿院桃花紛揚,落紅飛血。
午時三刻,燎原火穿過午門而來。
李慶成騎在馬上,神情麻木,張慕牽著馬韁,唐鴻喝道:“中軍參拜——!”
禦林軍齊刷刷下跪,排山倒海地大喝:“吾皇萬歲!”
張慕單膝跪地,李慶成下馬,走出一步。
張慕跟上,眾鷹衛整齊劃一下馬,追隨於李慶成身後。
李慶成在距離馬車十步之外停下腳步,張慕一手按在天子肩上,輕輕前推,李慶成隻得再次舉步,走向馬車。
女官揭開車簾,孫嫣噙著淚,李慶成雙眼通紅,低聲道:“皇後?”
孫嫣低著頭,李慶成淡淡道:“這可遂了你們的意了。”
張慕落寞地站在大日頭下,許久後漠然道:“恭喜陛下。”
“恭喜陛下!”鷹侍們紛紛起哄。
李慶成一哂,放下車簾,上馬入宮。
換袍服,帝後一身黑紅相間的婚服,於太和殿接受百官朝拜,李慶成牽著孫嫣柔荑,一直麵無表情,沿路到明凰殿參拜李謀,祭告李家列祖列宗。
韓嶸早殯,方皇後已死,李慶成與孫嫣為一名與親母生前交好的老太妃奉茶,取封散於宮人,又接受眾兄弟道賀。
傍晚在禦花園中擺桌,設宴款待群臣,李慶成喝得爛醉如泥,倒在桌下,被方青餘親手抱回延和殿內。
月上中天,紅燭高燒,滿殿紅彤彤的一片。
三更時,李慶成仍穿著黑紅相間的帝袍,醒了。
“什麼時候了。”李慶成道。
孫嫣坐在案前,看著盒內的白絹出神:“三更。”
李慶成道:“你歇著罷,朕出去走走。”
禦花園裏唯剩在春夜微風中閃爍的燈籠,李慶成出了殿,黑暗裏跪著一個人。
“慕哥。”李慶成道:“你隻說讓我成婚,可沒說讓我做別的。”
張慕沉默跪著。
過了很久很久,李慶成轉身入殿,摔上殿門。
一刻鍾後,殿內摔出來一個盒子,砸在張慕頭上,內裏東西掉了出來。
張慕緩緩拾起玉璜放好,收進懷裏。
“告訴他。”李慶成的聲音冷淡而無情:“完事了,他可以滾去出征了。”
三天後,張慕與方青餘領兵出征,李慶成喝完壯行酒,眾將一飲而盡。
“青哥。”李慶成道:“祝你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噯。”方青餘笑道:“謹遵陛下吩咐。”
李慶成看了張慕一眼,把酒碗扔了,什麼也沒說,走了。
長樂二年冬,張慕,方青餘率十萬大軍兵壓玉璧關。
張慕帶去了四十名鷹衛,李慶成與唐鴻坐鎮京師,朝中兩班鷹衛輪流以軍營互傳軍情,不經信差,不過驛站,千裏信報一日一夜可至,直至此時,朝中百官方深知軍鷹之能。
方家剩下兩萬人,方皇後身死之後,鎮疆大將把兵員擴充至五萬,然俱是新兵,張慕與方青餘率領的則是西川軍與騎都衛中的精銳,大半又在楓關抗擊過匈奴。
十萬大軍分數隊,在玉璧關下決戰,一場漂亮的勝戰後收編鎮東軍八千戰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