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驚情(2 / 3)

“是啊。”她點頭。不然她怎麼會在這裏,還“剛巧”準備了一根救命的樹枝?“我本想說給他聽的,卻被你給聽了去。”

心裏流過一股暖意,伴著漸近的東風,烘幹他臉上的水痕,還有眼中的愁雲,他很想對她道聲謝,一時卻又開不了口。

“你幫我個忙吧。”像知道他心思似的,她恰好出言。

“什麼忙?”他忙揚起臉來,等待她給他機會。

“那裏!”她抬手指指高處的枝頭。

他看見了一朵桃花傲然綻放在枝頭,仿佛她的嬌顏。“就是那個?”

“是!”她確定,就為了那個,她好不容易爬了這麼高,卻沒想到還是夠它不著,瞧瞧下麵的少年,雖然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但好歹應該比她長手長腳一些——但是,他會爬樹嗎?

還未等她問出,身旁已起了一陣和風,風裏混雜著桃花的香氣還有種淡淡的爾雅氣息。身下的樹枝搖晃,她懵懂地抬起眼來,卻見他已坐在她的身旁,手中是那朵美麗的花兒。

“你怎麼弄的?”她可沒親眼見過輕功這種東西,還以為那隻是遙不可及的傳奇。

他卻忽然捂住了她的芳唇,示意她噤聲。

她聽見了匆忙的腳步聲在樹下響起,被尋者的姓名已在眾多的呼喊中模糊難辨,但她看見他的臉上掠過一抹陰雲,立刻明白這是找他的。他就是被那些人欺負了嗎?她以眸詢問,暫時忘了唇上的手指。

他沒有回答,隻將她的身軀也收入了掩護,讓她契合在他懷中,一同隱身在這燦爛春花之內……

隱藏的時間竟是如此地漫長,等到樹下聲音漸悄,他竟已生出種異樣的私心,期望這一刻不要結束,好讓他能再多聆聽會兒這世上惟一在握的隆隆心跳。

潮紅已飛撲上她的臉頰——或許是熱吧,他的懷抱真的好熱,讓她快要窒息。

十三年來頭一次心潮狂亂,讓她飛快地推開他的懷抱,可這狹小的樹上哪裏能將距離拉遠多少?不得不再次對上他的黑眸,在他的眸中,她找到了份感激……

他打心眼裏謝她,謝她撫慰了他的傷口,謝她幫他找回了他的人生,更謝她在這汙濁世間,不看他的身份、不看他的過去,隻單純地將他看成一個平常的少年、普通的男子。

他終又展顏而笑,那一笑真實而眩目,讓她幾乎移不開雙眼,直到和風又起,他人已落地。她這才發覺:不知何時,發上已多了一朵淡粉的嬌豔。

“下不下來?”他在樹下張開了雙臂。

她正遲疑,卻聽遠處有人喚她的名字,催她趕快回去。紅了一張俏臉,她隻得捂牢了頭上的桃花,縱身躍向他的懷抱,撞入他的胸膛。

東風又起,灑落漫天花雨,傳遞著春的氣息。一時間他們都已迷惑,隻能任一種前所未有的羞赧和心動,悄悄躍上了彼此心坎……

遠方又傳來了聲聲召喚,她急急從他懷中掙脫,帶走了夢的清香,漸漸飄遠。

“你的名字……”他探身追夢,卻已不見芳蹤。

春風滿含柔情地籠罩住他,風裏傳來了一聲聲呼喚,他聽見了,好像是她的名字,又更像是他的美夢……

她記起來了!

在曠之雲懷中,名枕秋觸到了她遙遠的回憶,回憶中有著那笑容依依的簪花少年,還有著年少不識輕愁的自己。一切都美如夢幻,然而一切又都已成過去,隻空餘了回憶,回憶——而已。

鼻中飄來的仿佛是夢境的芬芳,她抬眼望去,卻已不再見粉色的嬌紅,隻有一朵朵淡黃色的小花兒,在這冰涼的秋夜之中頑強地綻放生命。

淚不覺如雨下,名枕秋扯過曠之雲胸前的衣衫,將頭埋了進去,暖暖的氣息霎時擁裹住她,仿佛一切都沒有變過,仿佛他們還停留在那少不更事的歲月,做著相同的美夢。

半晌,“那年,是你嗎?”她淡淡地開口,“我想起來了。”

曠之雲卻已經雀躍到鼻酸,盡管這很窩囊,但他全不在乎,因為心房裏早已漲滿了暈陶陶的一片甜意。

名枕秋從他懷裏抽離,目光,“那已是十年以前。”

“可我心未變。”預料到她想說什麼,他輕撫她的小臉,為她擦去淚痕。

“真的嗎?”她搖頭,冷眸似早已將一切看透。十年的歲月啊,將他塑造成了這樣一個謎樣男子。而她,又在這顛沛流離中經曆了多少蛻變?間隔了十年的舊夢,是否還真值得去重圓?

曠之雲戳戳她的秀額,“不許再打擊我的信心。”她知不知道,即使堅守了十年的夢想,也經不起她一句冷言?

“可十年的時間並不是你能一笑而過的。”她垂睫低語,“我不知道,我們還能接受多少……現在的彼此。”她不是沒有信心,隻是更深地懂得:昨日的純真,隻能更加彰顯今日的汙濁;過去的坦白,隻能更加襯托出如今的隔閡。

曠之雲卻展開了滿不在乎的笑容,將她擁入懷中,“對於你,我願意全盤接受。”

“說得容易。”名枕秋的歎息淹沒在他懷裏,糾纏成一句輕問:“那你願不願聽個故事?關於我的。”

“你說。”曠之雲毫不遲疑。

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她的目光幽幽地越過他的肩頭,望向遼遠的長空,“從前,有個富家小姐愛上了一個戲子,於是決定和那戲子私奔。兩人還真的私奔成功了,也過了一段幸福的生活。但好景不長,那小姐的父親找到了他們,將小姐帶回家去,又買通了官府,織羅了個罪名,將那戲子關進了大牢……

“後來,等那小姐好不容易逃出了家裏,卻得知那戲子已死在獄中。與此同時,小姐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她費盡艱辛找到了那戲子待過的戲班,班裏的人同情她,就讓她留下了。她生下了孩子……是一對孿生姐妹:一個叫枕秋,一個叫簟秋。從此,母女仨便跟著戲班四海為家。

“再後來,母親走了,留下了姐妹倆相依為命……本來姐妹兩個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一個男人出現。他說是奉那小姐的父親之命前來尋回他流落在外的外孫女。姐姐心裏還有氣,不願跟他回去,妹妹卻已動了心,因為她已喜歡上了這個男人,喜歡上了富貴的生活。姐姐隻得任由她去了,誰知這竟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