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嚴讓兩人伺候陸希換衣,自己走出了船艙。船上的下人們,不消高嚴吩咐,開船的開船,庖廚也開始準備兩位主人的飯食,喬裝成下人的兵丁則站在艙外警戒著。
主艙內,丫鬟們烹茶,在香爐內添了香料,一名像是主事的丫鬟剛走進艙門,就感到一股子熱浪迎麵撲來,她不由打了一個寒噤,“太暖了,快撤下兩個炭盆。”外頭冷,裏麵這麼熱,一冷一熱,萬一把陸大娘子弄出病來怎麼辦?她又對準備烹茶的丫鬟道:“燒上一壺熱水,別烹茶了,茶性寒,大娘子冬日極少飲茶。”
正在烹茶的兩名丫鬟之一問:“九月阿姊,那要不要給陸大娘子泡點蜂糖水?”
九月說:“第一盞上蜂糖水,餘下隻要上熱水就夠了。”九月又問:“用的是惠山泉嗎?”
“是的。”另一名丫鬟機靈的道,“我們還用白沙濾過三遍了,保管一點兒沙塵都不沾。”
九月又指著滿是點心、果糖果盤道:“把這些點心都去掉,換些核桃、鮮果來,前階段不是弄了一些南方的幹果嗎?都端上來。”
嚴輕歎和幾名彈琴的伎人坐在正艙的隔間,伎人們咋舌的看著艙裏下仆的舉動,因著嚴輕歎的名聲,眾人平時出去的都是達官顯貴的宅邸,那些人家也講究,但像這家這般講究的還真少見。
幾個伎人嗅了嗅房裏彌漫的香味,小聲的問嚴輕歎,“嚴大家,這香味怎麼有點像薔薇花露的香氣?”
“就是薔薇香露,而且應該是大食國的香露。”嚴輕歎輕啜了一口溫溫的白水道,她是歌伎,最重自己嗓子,平素連茶水都不喝,隻飲清水。這水味甘質輕,的確是惠山泉,看來今天招自己來的人,身份不簡單啊!嚴輕歎心中暗忖,惠山泉因水質甘美清澈,曆代皆為皇室專享,別說普通庶民了,就是等閑的官員,都別想嚐到這惠山泉。
“什麼!”眾人吃了一驚,這大食國薔薇香露,氣息馨香濃烈,據說在衣服上滴上一滴,就算衣服破了,香味都不會散,極受大宋人喜愛,但這種香露極為罕見,大宋目前也就三年前得了昆明國上貢五十瓶外,餘下市麵上能買到的香爐,都是大宋自製的,香味遠不及大食國香露那般濃鬱馨香,可即便如此,這種香露也要近十金一瓶呢!大食國的薔薇香露那是有錢都買不到的珍稀品,可這家人居然用來熏屋子裏的香?
“大娘子來了。”隨著門口丫鬟的一聲稟告,房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連帶伎人們也不敢說話了。
門簾掀起,伎人們屏息朝門口望去,可她們卻失望了,進來的人被一群丫鬟團團簇擁著,隻隱隱瞧見那人穿了一條碧色的長裙後,就轉入了珠簾內。
陸希換了家常的衣服,因房裏撤下了幾個暖爐,春暄又給她披了一件白色羊絨披風,頭發也散開了,鬆鬆的挽了小髻,許是端莊了一天,這會有些累了,整個人略顯懶散的坐在榻上,背後靠了一個隱囊,雙腳下還墊了一張軟墊。人正半低著頭把玩著手中的宮燈,牙白的宮燈還不比不上她一雙小手嫩白。
看得高嚴竟有些嫉妒起陸希手中那隻宮燈了。丫鬟們皆垂手站立,房裏安靜的隻聽得見外麵潺潺水聲。還是陸希察覺高嚴的目光,抬頭見高嚴站在屏風口,展顏一笑,“阿兄,這些宮燈真好玩。”
她臉上的脂粉已經洗幹淨了,露出了白嫩的近乎半透明的肌膚,雙頰還帶了淡淡的暈紅,像極了上好的羊脂美玉。嬌憨可掬的神態,讓高嚴俊臉突地泛紅,“你若喜歡,我再讓人做幾個送來。”
“不要了,這些就夠了,多了就不稀罕了。”陸希搖頭,這會可比現代,這種宮燈都是匠人一點點手工打磨雕刻出來的,這麼一隻小小的宮燈,也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她能有這麼多就足夠了。
高嚴接過丫鬟遞來的瓷盅,“先喝點甜品潤潤嗓子,一會該進食了。”
“這是什麼?”陸希見瓷盅裏那剔透如棉花球般的物體,隻覺得眼熟。
“是雪蛤。”高嚴說,“太醫說了,這東西對女子極是滋補,我看阿姊連服了幾天,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就也讓人去尋了些來。”
陸希皺了皺眉頭,“就是那醜怪的東西?我不吃。”說著臉扭到了一邊,心中無不疑惑,難道太醫不知道這玩意不是年少婦人可以常吃的?
高嚴道:“哪裏醜怪了,你瞧著這像不像透明的水晶?”說著舀起了一勺,送到了陸希嘴邊,哄著她,“你之前連熬了幾天,身子虧了元氣,喝點補補身子。”
陸希見他輕言軟語把自己當孩子哄,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就接過慢慢吃了起來。
高嚴見她肯吃了便道,“我這還有一些,太醫說,這雪蛤,年少女子不能常吃,但可以用來補元氣,回去你也連吃上三天。”
這才對嘛!不然陸希回以為宮裏那些太醫是吃幹飯的,“阿兄,你不是說你請了嚴輕歎嗎?她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