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氣,不冷不熱,氣候宜人,書房外一株玉蘭花樹上,雪白的玉蘭花已經完全綻放,清雅的花香引得蜂兒蝶兒在花蕊間探來探去。胡敬讓僮兒將躺椅擺在花樹下,自己取出了養了足有三年的陶罐壺,悠然的躺在躺椅上,吸著茶水、嘴裏還咿咿呀呀的唱著小曲。
“胡先生好興致。”高囧下朝回來,見胡敬在自己書院裏,怡然自得的模樣,不由莞爾,“先生泡的是什麼好茶?”
“就是尋常的清茶罷了。”胡敬見高囧來了,從躺椅上坐起,“元亮要來一杯嗎?”
“好。”高囧知道胡敬如此行事,定是想和他長談,讓小廝泡了一壺茶後,就讓侍從們都守在門口,他見胡敬手上的那隻陶壺壺身光潤柔膩,就知應該是他時常把玩的愛物,“先生不是一向愛用瓷杯泡茶嗎?為何換了陶壺?”
胡敬笑而不語的取過一個瓷杯,從壺嘴中倒出一點茶水,推給高囧。
高囧注意到胡敬倒出的水,隻有淡淡的茶色,可聞著卻有一股撲鼻的茶香,“這是先生新得的好茶?”高囧問,他對茶道不算精通,隻是這幾年跟胡敬學了些。
“這是季慎三年前送我的陶壺,是選用義興郡特有的一種紫泥燒製的,泡茶之時不奪茶香,因其壺壁能吸附茶氣,季慎教我一天兩次用好茶泡開,久而久之,便是在空壺裏注入沸水也有茶香。”胡敬撚須微笑道,聽了施溫這話,胡敬三年間即便不用這茶壺喝茶,也是一天讓小廝泡茶兩次,養了三年總算養出一點茶香了。
“季慎?是陸太傅的原來的長史官嗎?”高囧問。
“正是。”胡敬舉起手中的陶壺道,“這陶壺處到我手中之時,平凡無奇,可經我三年摩挲後,居然有了如此光暈,可見任何事物,隻要精心嗬護,總會有光彩照人的一天。”
高囧聽了胡敬的話,心頭一動,並沒有接他的話。
胡敬見高囧若有所思,輕歎了一聲,“元亮,我聽說樂平公主給你挑選了兩位美貌溫良的侍妾?”
“哦?是嗎?”高囧微微一愣,他還沒收到消息呢。
“莫說夫妻成親三年不孕,便是成親十年不孕,一朝有身孕的也不在少數,元亮不必太心急,隻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庶子的話,到也未嚐不可沒有。”胡敬對高囧說。
高囧嘴角微曬,“她什麼時候開始如此賢惠了?”他不信這兩個侍妾是樂平心甘情願給他納的。
胡敬見高囧如此滿不在乎,眉頭皺了皺,放下手中的陶壺,“元亮可知一句話,妻賢夫禍少?”
高囧頷首,“聽過。”隻可惜他沒那個福分。
“元亮認為這句話對嗎?”胡敬問。
“當然。”高囧不假思索道。
“很多人都認為這句話是對的,可我卻覺得這話隻對了一半。”胡敬說。
高囧執盞給胡敬續了一杯,靜聽胡敬的話。
“旁人都說,有了賢妻,夫君才能大展手腳,可大家哪裏知道,若是沒有一個好夫婿,又哪裏來的好賢妻?”胡敬搖頭晃腦的說。
“先生這話從何講起?”高囧挑眉問,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新鮮的論斷呢。
胡敬一笑,吸了一口茶水道:“元亮可還記得吳存?”
“前司州刺史吳存?當然記得。”高囧一笑,他連這人的祖墳都挖了,怎麼可能不記得這人呢?
“不錯。元亮不知道吧?吳存和我是同鄉,當年吳存的嶽父當五經卒史之時,還教導過我。這吳存的娘子,和我老妻說來還是好閨蜜。要說吳存的娘子,當年可是全鄉都誇獎的賢惠人,吳存是家中老大,當時家中有七個兄弟姐妹,老父斷了一條腿,農活都幹不了,家裏就要他老母親織布為生。元亮你說,這種家世,但凡疼愛點閨女的人家,誰肯嫁?”
高囧點頭,他和二娘不親,可再不親,他都不會讓二娘跳這種火坑。
“可是吳存的娘子硬是不顧父母的反對,嫁到了吳家,操持家務、教養弟妹,還拿出嫁妝補貼老吳讀書,聽我老妻說,剛嫁到吳家那幾年,吳存他娘子,每夜織布都要織到三更,這人啊不過三五年功夫,就看上去一下子比吳存老了五六歲不止。她生唯一的兒子的時候,她大家也生了老幺,大家年紀大了沒奶水,她狠心讓自己兒子喝米湯,用自己奶水喂那小叔。後來她小叔倒是長大了,娶妻生子,她兒子沒滿五歲就夭了。公婆重病,全是她一個人日夜伺候,吳存要名聲,守了六年的孝,她跟著守了六年,最後熬壞了身體,連個孩子都沒留下。”胡敬話語裏滿滿的全是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