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希也清楚的看見,除了天上飛的那些蟲子外,地上還有無數灰黃的蟲子在地上蠕動,農莊裏一條條的開墾出來的深溝,被蝗蟲們填滿,仿佛潮水般,一波波的襲來,更有許多蝗蟲抱成一團團的蝗蟲團,在田裏滾動著,滾動著……
陸希張了張嘴,她心裏不停的告訴自己,這些蟲子不吃人的,隻是吃草,但是……
“皎皎,別怕!”陸希驀地被人摟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雙眼也被人捂住,高嚴低聲在陸希耳邊不停的重複,“皎皎別怕,那些蟲子不吃人的。”他一看到蝗災真來了,就立刻趕了回來,皎皎自小嬌生慣養,怎麼能見得了這樣的場景。
陸希閉了閉眼睛,可還是覺得無數蟲子在地上蠕動,她推開了高嚴,捂住了嘴,勉強壓下自己的反胃。
春暄忙給陸希到了一杯大麥茶,陸希喝了半杯茶水後,胃裏才舒服了一點,春暄和煙微迄今臉色還是慘白的,陸希舒服些後,對高嚴說:“阿兄,我沒事了,你去處理事務吧。”蝗災來了,阿兄肯定有很多事要做。
“事情已經交待下去了。”高嚴穩穩的抱著她,“大家都會做好的,我陪你一會。”
“阿兄,我真的沒事。”陸希將半開的窗戶完全的推開,強迫自己直視這些蝗蟲,“有沒有什麼法子把這些蟲子給滅了?”
“這幾天大家挖了不少溝,等火堆點燃,這些蟲子會撲到火堆裏去的。”高嚴說。
這時陸希看到有不少人頭戴羃離,將地上的蝗蟲掃入挖好的深坑中,然後點火燒蝗,可人力畢竟有限,比不過這麼千萬蝗蟲大軍……
“郎君!”王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什麼事?”高嚴沉聲問。
“莊太守領了不少人,不去滅蝗,而是擺香案,要求大家,祈求上天寬恕,還說要誦經三天。”
王直的話,讓陸希驚了,她知道有些人會認為蝗蟲乃天生天養的,發生蝗災是沒有修德的緣故,可說是這麼說,曆史上治蝗的皇帝不在少數,怎麼這莊太守——“阿兄,你快去吧,我沒關係的。”陸希抬手替高嚴整理了衣領,推著他離開。
“我一會回來。”高嚴戴上羃離,跟著王直大步離開。
“姑娘,這蝗災能治理好嗎?”春暄和煙微顫巍巍的問。
“不知道。”陸希搖頭,據她所知就是現代,麵對蝗災也沒什麼根治的法子,潑灑農藥?治標不治本,唯一的法子就是多種樹,靠生物鏈消滅蝗蟲吧?
高嚴趕到縣城的時候,就見莊太守擺了香案,就在求天地寬恕,身後還有不是民眾,高嚴挑眉,“莊太守,您這是為何?”
“高郡尉,蝗蟲乃上天所生,因人怨上聞,天災下降。但凡天災,都是上天有意為之,豈是人力可消除?況且殺蟲太多,有傷天和,高郡尉年富力強,自然不怕,可也要顧及子孫福蔭……”莊太守如意算盤打得精,這次蝗災來的嚴重,他來涿縣十餘年都沒有遇到如此蝗災,高嚴卻隻來了三年,若是引導得宜,說不定能一吐被高嚴壓製這麼久的怨氣。莊太守早就聽說,陸縣主這胎懷得艱難,高嚴二十二歲還沒子嗣,肯定在意。
莊太守的話,無疑戳中了高嚴最深的疼,皎皎現在的身體,是他最擔憂的,高嚴眉色一冷,手已經搭在了刀柄上——
“莊太守此言差矣,《詩》有雲:‘秉彼蟊賊,付舁炎火。’前漢武帝,一代天驕,亦下詔曰:‘勉順時政,勸督農桑。去彼螟蜮,以及蟊賊。’先人早有滅蝗之舉,又談何人力不可為之呢?”清柔的聲音響起。
高嚴和莊太守回頭,就見春暄和煙微扶著陸希走來,莊太守見陸希來了,心裏冷笑一聲,搖頭道:“陸娘子家學淵源,想必定知《論衡》曰:‘世稱南陽卓公為緱氏令,蝗蟲不入界。蓋以賢明至誠,災蟲不入其縣。’可見蝗是天災,乃由德政不修所致,若是有違天意,陸娘子難道不怕遭天譴。”
“希隻知子不語怪力亂神;隻知民為貴,若今日放任蝗災橫行,不出三天,涿縣將寸草不生,日後百姓饑荒,太守又該如何處置?蝗蟲、百姓之命孰輕孰重?”陸希淡聲道,“古之賢人,能讓蝗蟲避境,而今太守為郡之長,蝗蟲極盛,便是太守無德所致,太守既要修德,還是從此處先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