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希倒是沒什麼感覺,就覺得這世子人品還是很正直的,讚同以法治而不是人治,多先進啊。
屏風外的王郎君聽著兩人這麼說,眉頭一跳,悄悄的往高團望去,就見高團神色怡然的輕啜著茶水,那樣子就跟品酒一樣,他心頭一沉,這高氏兄弟就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他連忙的轉移話題,“老翁,今年收成可好,大家可夠吃用?”
提及這個,裏正一張老臉上的皺紋就皺的更深了,“唉,勉強圖個溫飽罷了,虧得今年沒有蝗災,不然怎活不下去。”
廣陽王世子皺了皺眉頭,“老翁,我一路走來,看你們也不過隻種了十幾畝田地,既然糧食不夠,為何不多種些?”
“這位郎君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們村上人懶惰,而是村裏實在人手不夠,村山也沒有良田,都是些薄田,薄田今年種過一茬後,來年就不能種了,得休息一年,不然勉強下種收成也不高。”裏正解釋道,光是這十幾畝地就讓村裏人累得直不起腰來了。
“又是這些豪強私庇人口,侵吞良田!這些人簡直是我們大宋的附骨之疽。”說話的是那名孝廉。
“對!”世子附和道,“依我看那些奴婢早該廢除了,那些豪強家中不過寥寥數人,跟不需那麼多良田,早該分出來給那些佃農耕種……”
莊三娘聽到世子的話,一口茶水含在嘴裏差點噴出來,陸希倒是對這廣陽王世子有點好奇,這人的想法和表哥差不多呢,不過表哥比他更務實些,但他年紀還小,也沒有表哥那麼多閱曆,能這麼想已經很不容易了。
那孝廉聽世子這麼一說,連連稱好,兩人談性越來越濃,最後把所有人都無視了。
陸希和莊三娘進完哺食後,就離開了,她招來了阿倫,問著阿倫這村莊的情況,阿倫把自己探聽到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這裏不僅耕地不是太肥沃,而且壯勞力也不多,同時還要負責養上十五匹馬,莊上的人就從來沒吃飽的日子。
陸希這幾年一直在外麵走,對這裏大部分平民的生活心裏有數,她低頭想了想,叫來了王直和司漪,“你們說,我讓大誠派幾個人過來,跟這裏的老農商量商量,能不能因地製宜種些其他作物,和我們涿縣互通有無如何?”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特產,就如江南多水稻,而北方就很少種,反正此處離涿縣也不是太遠,這裏一片應該都是阿兄的勢力範圍吧?她這不算逾越吧?
陸希一路走來,看到這些平民平日艱難度日,等到了災年就賣兒賣女,實在可憐,她不可能幫助所有人,但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範圍內幫下人應該還是可以的吧。而且阿兄都想接替劉毅的位置,建康那邊要打點好,這裏的群眾基礎也要打好。陸希原本是想直接給阿兄寫信的,可後來一想,還是決定先問問王直比較好。
王直低頭想了想,“不如讓這裏的裏正去一趟涿縣,讓涿縣縣丞領著他四處看看再說。”這種事軍方不好直接插手,但是縣令、縣丞可以管。
“好。”陸希讓王直等人退下後,就先寫信給高嚴,然後讓人加鞭送去,心裏同時暗暗琢磨,在沒有出薊州範圍內,要是遇到的這樣的村莊,都幫一把好了。
這一夜陸希給高嚴寫信寫了大半夜,也不光光是這村莊的事,還有她這一路上所見所聞,阿崧已經會站起來,諸如此類的事,不知不覺的就寫了十來張信箋,包了厚厚的一本讓人送去。
而廣陽王世子和那孝廉也激動的一夜沒睡,純聊天了,第二天一早,孝廉就在世子的邀請下,隨同眾人一起去建康了。
之後的旅途中,陸希終於見識到了,原來男人也有能說這麼多話的時候,廣陽王世子和孝廉,隻要有空就要湊在一起聊天,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人情政事,就沒有兩人不能聊的內容。
陸希偶爾在進食時,聽到兩人談話的內容,如兩人讚同廢除奴婢製度,禁製奴婢買賣;要重新推行井田製,按人丁分派土地,以及兩人對當前邊境過於繁榮的貿易非常不滿,他們認為商人乃禍亂的根本,為商必奸,想要天下大安,就一定要注重農耕……陸希甚至還聽到了兩人居然在討論,天下除了少數人三妻四妾外,餘下許多平民甚至連一個妻子都娶不起,這樣非常不易於社會安定,所以士宦人家就不應該納妾!
陸希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來的淡定,心裏就一個念頭,其實他們也是穿越的吧。就這麼一路聽著他們一會複古、一會憤青的言論,眾人一路南行,走了一個多月,終於快到建康了。路上也沒出什麼狀況,這是肯定的,畢竟廣陽王和高嚴為了眾人的安全,派了重兵保護,沒有哪個不開眼的流寇會惹這麼一支全是精兵當侍衛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