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多事之秋。秋未至,這兩天娛樂圈已是事情不斷。繼《公子伶人》推遲上映、時羽征攝影棚無端失火後沒幾天,正參與《公子伶人》補拍的女演員符會鈴,被日軍駐滬部隊參謀次長小野給扣住了。
對此眾說紛紜。最可靠的說法,是符會鈴男友馬騏因不肯向日本人妥協、刪除電影中抗日內容,被日軍扣住。符會鈴通了關係,在小野陪同下去看他,看到他受了刑,奄奄一息,她一個控製不住,就對著小野撲過去,又掐又抓,甚至有人說,還咬了小野耳朵。小野自然不肯罷休,所以把她也扣住了。
在符會鈴被扣的次日上午,正在日海軍特別陸戰隊司令部辦公室伏案疾書的小野得人通報,有個人要見他。
小野頭也不抬地說:“有預約麼?先預約了再說。”
通報的人聲音略微顫抖,像有隻麻雀停在聲帶上:“她說有急事。”
小野抬頭看了他一眼。通報的人不等他問,就把名片遞過去,說:“是蘇小慧。”小野的眼睛也一亮,頗感興趣:“是那個支那女明星?”
“對對,次長看過《小東西》麼?她演得太好了。”
小野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又難看起來。但他還是馬上見了蘇小慧。
蘇小慧穿著件黑色旗袍,上繡展翅欲飛的金鳳凰。旗袍立領包到下巴,卻露出兩條光滑水嫩的胳膊,曲線窈窕畢露。她踩著高跟鞋,小野須仰視她。
小野大概也知道,所以坐在椅子上並不站起。
蘇小慧在他對麵椅子上坐了。她特意溜了眼他的兩隻耳朵,發現完好無損,不免失望。她因為骨架子小,顯得人也小,在厚墩墩的木頭椅子上一坐,頓時生出種楚楚可憐的錯覺。但也止於錯覺。小野看她眼神,就知不好應付。
茶端上來,蘇小慧謝了,但並不喝。她用英語對小野說:“我這次來,是為了我一個妹妹符會鈴……”
小野皺皺眉,打斷她:“說中文,我聽得懂。”
蘇小慧笑說:“好。”立即改講中文。小野眉皺更緊,仿佛已被她擺了一道。他暗中琢磨:“她那一笑,是什麼意思?”
蘇小慧說:“參謀長想必猜到了,我這次來,是為了小妹符會鈴……”
小野再度打斷她:“符會鈴是你妹妹?”
蘇小慧說:“不是親妹妹,但情同姐妹。她不懂事,得罪了參謀長,你們留她一天,訓斥一番,也是應該的。不過到底不是什麼大事……”
小野板著臉,第三次插口:“我認為是大事。”
蘇小慧忽然翹起二郎腿,拿起桌上蓋碗茶,以茶蓋輕輕煽動茶水,不過不喝,也不說話,隻淡淡微笑。
小野等了半天沒聽她再說,先沉不住氣,問她:“蘇小姐接著想說什麼?”他一開口,就後悔了,仿佛又被蘇小慧壓住。
蘇小慧放下茶杯,不慌不忙地接他這句話:“我想說,參謀長經曆的事多了,哪會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訓也訓過了,這就高抬貴手,把我妹妹還給我吧。”
小野沉吟不語。他還生符會鈴的氣;即便氣消,也不肯就這樣放人。他雙手交叉,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傲慢地看著蘇小慧。他想:“這女人精美得像一尊人偶。她被人捧慣了,不知道哭起來,是怎麼副模樣?”
他也不管,反而故意往後坐一點,讓蘇小慧看得清楚。
蘇小慧心裏已把他祖宗十八代挨個問候了遍,麵上卻笑得解釋春風無限恨。她不怕男人發春,就怕男人發狠。不過今天,不管小野是發春還是發狠,她都要破了他。
她心裏想得狠,麵上終於也帶出幾分剽悍之氣,奇異的給她美豔的容貌增添了一種邪惡的魅惑。
小野眯了眯眼,問她:“我要是說‘不還’,蘇小姐準備怎樣?”
蘇小慧說:“參謀長別逗我玩了。我告訴你件事,你別笑。”
小野興趣盎然地看著她。她自顧自興高采烈地說:“我有個好姐妹,身體不好,長年臥病在床。她丈夫卻對她寶貝得不得了,因知道她跟我好,愛屋及烏,連我也寶貝上了。我說我今天要來這裏,求參謀長放鈴兒出來。他瞎操心,一定要領一隊兵跟著我。參謀長,你不妨派人去看看,他們是不是還在兩條街外守著呢?要還在,就讓他們散了吧。”
小野臉色一沉,他馬上派人去兩條街外看看。命令發出後,他覺得自己再次輸了蘇小慧一截。他急得什麼?看人家,多麼意態閑舒。明明是在他們的地盤上。
派去的人一會兒就回來,附在小野耳邊說了幾句。
蘇小慧笑問:“怎麼,他們還在啊?”
小野皮笑肉不笑地歪了下嘴角,說:“蘇小姐人脈真廣,連浙江軍閥駱千聖的部下,都被你調動了。那領頭的,想必是駱千聖手下的軍官了?”
蘇小慧說:“他不是。領頭的殷與琪是奉係宣武將軍在上海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