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九章 殺手(1 / 3)

符會鈴死了。自己吊死的。他們說:在她自己房間發現她時,她像鰻香一般掛在那,微微晃動,手腕上套著一串九連環。有一個圈沒套好,掉下來,掛在鞋子搭扣上,也微微晃著。

蘇小慧來參加她的葬禮,看到她化了妝躺在棺木裏,手上套著九連環。她形象如生,仿佛隻要叫她幾聲,她就會睜眼,鼓著肉乎乎的腮幫子發出慵懶的、嬰兒般的賴床聲。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不久前還會笑會哭、活蹦亂跳粘著她的人,怎麼就沒了?

來吊唁的人排成一行,繞棺木一圈,向死者道別。許多人哭了。

蘇小慧也不可避免地濕了雙眼,然而她又發恨想:“她生前,不見你們特別待見、特別提攜,甚至不久前,還和別人一起幸災樂禍,你們憑什麼哭?”

她的傷心漸漸被憎恨超越了。

時羽征帶著兩個弟弟也來到現場。他為符會鈴遺憾,但更擔心蘇小慧。他和死者告了別,就走到蘇小慧身邊,也不管他人目光,將手搭在她肩上,說:“你別太傷心。她最後的日子都和你在一起,可見對你的依戀,她若見你為她傷心,也會不忍的。”

蘇小慧按住肩頭的手,說:“她和我在一起,是向我求救,可我沒能挽救她。”

時羽征還想說什麼,任萍朝他們走來,他就不說話了。

任萍是來找蘇小慧的。兩人都紅著眼眶,談了符會鈴過世前幾天的情況。蘇小慧談到“九連環”,任萍撐不住又掉起眼淚。

她說:“這孩子怎麼這樣傻?一點點破事,熬過去就完了。管人家說什麼呢?她這樣得觀眾緣,要是我,非得好好幹一場,氣死他們。”

時羽征說:“馬騏好像加入了共產黨,隨組織離開了上海,也不知去了哪裏。”

蘇、任二人一陣沉默。

忽然人群中起了騷動,是東晰然帶著石厲等一夥人來了。

任萍看著他們,眼中如要冒出火來。她說:“就是這群王八蛋。當初不是石厲挑唆馬騏去跟日本人鬧,白明玉又把鈴兒送到小野處,哪會弄成這樣?他們真有臉來見她。”

她又無比真誠地說:“鈴兒啊鈴兒,你這就起來,抽他們一人一個耳括子吧。”

眾人沒聽任萍說過這樣孩子氣的話,一下子都撐不住笑了,引來一片好奇和斥責的目光。

任萍心中無愧,冷笑看著那些人。

東晰然不知是真心內疚尚或做戲到十足,他在符會鈴棺木旁逗留良久,雙手合什,念念有詞。石厲站他身旁,也不斷掏手帕擦抹眼淚,他對身後記者說:“東老板一直看好她,想把她簽到晰光來,哪知……唉。”

蘇小慧冷然看著他們,她的五官本來深邃,這時更呈現出青銅雕塑般光滑而陰冷的線條。她突然對任萍說:“你先別動東晰然。”

“但是……”

“交給我。”

任萍看看她,又看看時羽征,兩人都沒什麼表情。她心思亂轉,猜不出個所以然。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東晰然他們這次,是真惹到蘇小慧了。

她猶豫地“嗯”了一聲。

白懿德已經不知第幾次跟東晰然一塊兒逛東薈芳裏的長三堂子了。東晰然也視他如理所當然,哪天不見了,倒要問一問左右:老白怎麼不見?

這固然有白明玉的一層關係在,歸根結底,卻還是兩人臭味相投的緣故。

這日東晰然懷裏抱了個他新看上的姐兒,座上陪了幾個他要好的兄弟和他們的女人,照例喝花酒喝到深更半夜。一桌菜收了,就有人提議打牌。

白懿德見有幾人去如廁,便也借口起身,到了外麵,卻不去茅廁,而往茶水間逛了圈。

不久,牌桌收拾出來,各就各位後,堂子裏的人將茶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