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戲那邊,孩子們的陣陣歡笑傳來,仲郎的笑聲尤其大。程三娘看了他幾眼,道:“嫂嫂把仲郎教得不錯。”小圓沒接話,似笑非笑地看她,她被看得不好意思,終於講了後半截話:“聽說繼母想改嫁?”此話一出,程大姐也來了興趣,急急忙忙把嘴裏的菜咽下,道:“是辛夫人的主意罷?她想趁著還有口氣,把閨女的後半輩子安排好?”
她們兩個,並不曉得程老爺的死,是錢夫人間接造成的,因此不覺得這事兒有甚麼不妥,相反,還以為程幕天會爽快答應下來。當她們聽說了程幕天怒砸辛夫人的金銀匣子,當場拒絕了在草貼上簽名一事,皆詫異道:“把這個刺頭請出門,你們好過清靜日子,多好的事兒,二郎/哥哥為何不答應?”
上一輩的辛秘事,小圓不願多講,舉杯敬了她們一杯,欲將此話題揭過。程大姐卻沒眼力勁,一個勁兒地追著問緣由,程三娘與她打了幾回眼色都不得行,隻好將了別的話來打岔,道:“聽說薛家在鬧分家?薛大嫂和薛二嫂好幾日沒上作坊來做工了。”程大姐被轉移了注意力,道:“怪不得今日不見陳姨娘,她是薛家最有錢的主兒,薛老三又有健身強體館的股份,想必是被薛大和薛二盯住了。”
小圓歎氣道:“可不是,以前窮的時候,一家人親親熱熱,臉都不曾紅過,慢慢地曉得了我姨娘有幾個錢,就開始不安分起來。”程三娘安慰她道:“薛家二老已逝,分家是遲早的事,隻要不吃虧,早些分了也好。”小圓點頭道:“是這個理,他們的錢都在我姨娘名下,薛大薛二討不了好去。”
程大姐與程三娘吃完酒辭去的時候,因為還是不理解程幕天為何不答應錢夫人改嫁,不免就把他多看了幾眼。程幕天察覺了出來,便問小圓道:“大姐和三娘子為何這般古怪?”小圓不願在好日子裏惹他發脾氣,便編了幾句謊話想混過去。程幕天豈是那樣好糊弄的主兒,拉了她回房,仗著酒興將她親了個嬌喘籲籲,壓倒在榻上,一邊動作一邊問:“到底是甚麼事,不敢叫我曉得?”小圓微閉著眼,掐了他一把,嗔道:“掃興。”程幕天大笑起來,加快了速度,待得把她侍候舒服了,摟在懷裏慢慢撫著,才又重提方才的問題。
小圓見他這般執著地發問,奇道:“為何追問不休,莫非你猜到是甚麼事了?”程幕天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辛夫人去世了,聽說臨終前沒有閉眼。”小圓正在他胸前劃圈的手停了下來,問道:“是為繼母改嫁的事?”程幕天沒有作聲。小圓斟酌了一番,道:“大姐和三娘子不曉得繼母與爹的過節,都奇怪你為何不把繼母這尊神請出去呢。”
“都不曉得?”程幕天反複低喃,突然問道:“你很想讓繼母改嫁?”小圓抱住他開始撒嬌:“誰人願意有個婆母管著,雖然分了家,她也沒少給我添亂,你把她嫁出去罷,就當可憐可憐你娘子,我被她折騰了這些年,也受夠了。”程幕天坐起身來披衣裳,道:“不知辛夫人給她挑的是甚麼人家。”
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小圓大喜,抓住他係腰帶的手道:“你急甚麼,繼母還需為辛夫人守孝一年呢。”
“不急。”程幕天輕輕推開她的手,道,“聽說錢家亂作一團了,我去瞧瞧,不能讓人傳我的閑話。”小圓明白了,麻利地幫他將衣裳整好,道:“順路把草貼上的名兒簽了,再傳出話去,就沒人說三道四了。”
程幕天點了點頭,帶著程福先去了趟錢家,見一幫子錢家親戚都圍在那裏,鬧哄哄地要過繼,喚來管家一問,這喪禮,除了有一副楠木棺材,別的物事一概未準備。程福袖著手感歎:“比起錢家來,咱們家真算清靜了。”程幕天瞪了他一眼,再朝那群錢家親戚抬了抬下巴。程福會意,走上前去,大喊道:“諸位,聽我講一句,辛夫人已逝,他們這一房過繼兒子是理所當然。”他是個外人,錢家親戚本欲趕他,但這話卻是偏了他們,便靜了下來聽他講。程福繼續道:“於法於理,總歸隻能過繼一個兒子,不能過繼多個罷?你們這般吵嚷,究竟要過繼誰好?依我看,你們不如上後頭院子裏去,推舉也好,抓鬮也好,抽簽兒也好,待得商議定了再行事,豈不便宜些?”錢家親戚都覺著這話有理,一群人你推我我推你的湧到後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