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三年過去。
這日,已四歲多的蕊娘,將一根孔雀羽毛拖在地上,引逗著獅子貓隨著羽毛跳來躍去,頑得很是開心。程四娘扶著個小丫頭,顫巍巍地走來,笑問:“蕊娘,你這貓兒可有名字?”蕊娘抱住獅子貓,上前行禮,嬌聲道:“它叫富貴娘子。”程四娘摸了摸富貴娘子圓溜溜的腦袋,笑道:“小姑姑與你繡個花錦旗來逗它,可好?”
小圓在裏麵聽見動靜,笑道:“別慣著她,已叫你哥哥慣壞了。”程四娘重新扶了小丫頭的手,走進去笑道:“蕊娘很懂事,嫂嫂謙虛了。”她行過禮,在小圓身旁坐了,拿出幾幅繡品來遞過去,問道:“嫂嫂,瞧瞧我這手藝如何?”小圓接過來一看,頭一幅繡的就是富貴娘子撲繡球,活靈活現不說,那貓毛,好似能數出根數來。她由衷讚道:“你小小年紀,針線如此了得,比起針線房的娘子們也差不了多少。”
程四娘謙虛了幾句,又問:“嫂嫂,你說我這幾樣針線,可能賣到錢?”小圓想了想,這個月的零花錢才發過,奇道:“你缺錢花了?”程四娘連忙搖頭,道:“隻是想看看我的手藝價值幾何。”小圓想起自己小時候,連夜畫出飛行器圖紙,也是迫不及待地托人拿出去問價,便笑道:“六月初六是天貺節,大姐和三娘子都要回娘家,到時嫂嫂與你辦個撲賣會,如何?”程四娘大喜,稱要趕著再多繡幾幅繡品出來,急急忙忙地回房去了。
六月六,家家曬紅綠,丫頭婆子們忙著開箱子,將藏在箱底的衣裳拿出來曬,免得染上了黴。小圓站在廚房裏,一麵看著廚娘們將麵粉摻了糖油,製成糕屑,一麵防著辰哥偷嘴。
六月六,貓兒狗兒同洗浴,蕊娘蹲在一隻大銅盆前,欲拿加了香料的肥皂水與富貴娘子搓毛,無奈富貴娘子甚是怕水,喵喵叫著不肯近前。她一抬頭,瞧見程大姐家的八哥在旁站著,忙叫道:“八哥哥,來幫我抓貓。”
八哥很聽話,幫她強按住富貴娘子,道:“貓兒都怕水哩,意思意思便得。”蕊娘“恩”了一聲,也是心疼富貴娘子,稍稍沾了沾水便將它抱了起來,拿個幹巾子裹著,一麵細聲安慰它,一麵喂它吃貓食。富貴娘子身形富態,八哥怕她抱得累,便將貓接了過來,蹲下身子,方便小人兒喂它。
程三娘站在窗前瞧見,向程大姐笑道:“這對表兄妹倒是兩小無猜。”程大姐不願意八哥與蕊娘走得近,忙推了推鑫哥,叫他去與蕊娘頑。她瞧著鑫哥出門,朝窗外望了望,道:“你家千千與辰哥也頑得好。”程三娘黯然道:“嫂嫂瞧不上我們家千千呢,不許辰哥與她一起頑。”果然,沒過一會兒,小圓便從廚房裏出來,將辰哥重新拉了進去,隨身看管。程大姐不解道:“表兄妹做親,多好的事,難道她嫌棄你家窮?”
程三娘搖頭稱不知,心下大概是不舒服的,坐在窗前不言不語起來。
程四娘察言觀色,見場麵冷下來,忙喚人擺上撲賣的物事,又將繡品拿出來與她們瞧,道:“兩位姐姐,咱們來撲賣呀。”程大姐與程三娘兩個都憐惜她,願意送幾個錢與她使,便裝了歡喜的樣子,擲頭錢的擲頭錢,投飛鏢的投飛鏢。過了會子,孩子們也來湊熱鬧,嘻嘻哈哈地鬧騰。
小圓端著糕屑進來時,屋裏已是氣氛熱烈,她將糕屑分給孩子們,玩笑道:“原來隻有我一人忙碌,你們都躲在這裏快活呢?”程大姐與程三娘笑道:“六月六回娘家,就是來躲懶的。”
她們洗淨了手,也來吃糕屑,幾個孩子見簽筒和飛鏢空了出來,蜂擁而上,小圓忙向兩個兒子道:“去把你們不大頑的玩意拿出來撲賣,多有趣。”午哥與辰哥歡呼著衝出門去,蕊娘不甘落後,也跑回房去搜羅她的公仔。
小圓見程四娘眼裏有羨慕,便向她道:“你小時頑過的物事呢,反正是閑置著,何不也拿來撲賣?”程四娘早有此意,隻是不敢,聽了這話,歡喜非常,忙忙地扶著小丫頭去翻尋。
程三娘見著她,就想起了自己待嫁之時的情景,問小圓道:“繼母改嫁這麼些年了,丁姨娘還是一個人住在別院?”小圓受夠了她這種講話隻講半截的性子,隻點了點頭,並不接話。程三娘討了個沒趣,隻得重新開口:“何不將賣身契還她?”小圓還未答話,程大姐先駁道:“她又不是甚麼好人,為何要還她,依我看,賣了倒合適。”小圓笑道:“她年紀不小了,賣與誰去?”程大姐道:“做妾沒人要,做個老媽子總是可以的。”
小圓正要接話,程四娘進來了,便住了口,笑問她尋到了些甚麼好東西。程四娘自丫頭手裏接過一個包袱,打開來與她們瞧,笑道:“全是嫂嫂送的物事,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