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低頭一想,也是,自己如今是商人婦,甚麼妖魔鬼怪見不得,須得裝出副悍婦的樣兒來才好唬人。想到這兒,她進去時就捂了鼻子,看也不看楊老爺父女一眼,豎著眉毛罵程幕天:“越發不像話了,甚麼亂七八糟的人都朝家裏帶,叫花子也是能踏咱們家的地的?”楊老爺朝身上看了看,出門時好容易尋的一件體麵衣裳,並不曾打補丁,哪裏就像叫花子了,這程少夫人欺人太甚。
素娘的頭垂得更低了些,挪著腳朝楊老爺身後躲,不想卻碰倒了一個小花瓶,在青磚地上砸得粉碎,嚇得她連連擺手:“我不是有意的……”
阿彩知曉小圓的心思,走上前,朝地上瞧了瞧,嘖道:“影青釉的蓮花瓶兒呢,賣了你都賠不起。”
楊老爺自懷裏掏出一塊玉佩,朝小幾上一拍:“你看這個賠不賠得起。”阿彩探頭一瞧,大驚:“這是午哥的玉佩,怎地在你這裏?”小圓聽這一說,定睛一看,果然是午哥腰間常掛的家傳玉佩,上麵雕著程家特有的家族標記,和一個程字。她心內隱隱不安,抬頭去看程幕天,眼中亦有了慌亂。
楊老爺舉了玉佩,得意洋洋道:“這是你家午哥與我家素娘的定情信物。”小圓不是沒有彎彎腸子的人,不過平日行事,總存二分善心罷了,如今到了這樣的關頭,還顧及甚麼,隻管使手段了。她故意激楊老爺道:“你說是,就是了?誰曉得是不是到地邊攤兒買了塊劣玉,仿著胡亂刻的。”程幕天亦反應過來,應和道:“我也是糊塗,還真被他唬住了,方才午飯時,午哥的玉佩不是還在腰間掛著麼,怎會眨眼功夫就到了他手裏。”
楊老爺將那塊玉佩捏在手裏,道:“仿照?你程家玉佩式樣繁複,不拿著研究個三五天,誰人仿照得來?”小圓笑道:“那可說不準,你家素娘不知廉恥,見天兒地上我們家勾引午哥,誰曉得是不是她偷偷摸摸拿墨印了花樣兒去。”楊老爺見她把話扯遠,連帶上了素娘的名聲,卻不但不惱,反而歡喜起來,道:“程少夫人早些承認,我也就不用費這番功夫了。既然事情你也認了,那咱們就把這門親事說定了罷。”
程幕天大怒,罵道:“我娘子承認甚麼了?休要胡言亂語。”小圓卻攔他,笑吟吟道:“我不曉得楊老爺他講的具體是何事,但這樣的事體傳出去,別個隻會讚午哥一聲風流少年,受辱的是他家閨女。”說著喚阿彩,叫她取筆墨,當場來寫賣身契。
楊老爺傻眼了:“你這是甚麼意思?”小圓奇道:“你費盡心思,從山裏一路算計我家到城裏來,為的不就是這個,我成全你便是。”說著喚小廝:“柴房裏的家夥預備好,進咱們家門的妾,先領家法,再餓上兩頓學學規矩。”
楊老爺自家的妾平日待遇如何,他比誰都清楚,自然不願意讓閨女去受這個罪,忙將玉佩高舉,威脅道:“我有午哥玉佩在手,你程家不將素娘娶為正妻,我就去告官。”
小圓看都不看一眼,嗤道:“假的。”說著走到阿彩旁邊,催她快些寫賣身契。楊老爺見嚇唬不到小圓,又去瞧程幕天,卻見他在低頭吃茶,也是不拿正眼看他。程家人不著急,他就自亂了陣腳,看了素娘一眼,暗道,莫非閨女偷取來的玉佩是假的?若真是這樣,那可就虧大了,他煞費苦心,又是教她賣菜,又是教她“野合”,賠上了女孩兒家的名聲去勾引午哥,為的不就是偷來玉佩,好以此為要挾?若此計不成,以楊家如今的家世,素娘是怎麼也嫁不進程家的,就算進了,也頂多是個妾室。
不多時,阿彩的賣身契寫好,不等墨跡幹透,便捧到楊老爺麵前,請他按紅手印,笑道:“我們家少爺和少夫人最厚道的,曉得你家如今是破落戶,特特多把你十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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