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清明節踏青(上)(1 / 2)

半個月很快過去,素娘在程家養了半個月,不僅傷勢大好,而且臉色紅潤起來,凍瘡沒了,皮膚白了,一雙大眼睛又有了神采,重新現出美貌模樣來。她憑著生母留給她的好容貌,被送到李家的第二日,就被李蛐蛐瞧上,當作通房丫頭養了起來,也算了卻了她的一樁“心願”。

寒食節前,小圓的娘家三哥何耀弘攜妻帶子回家來,那時節正是程家泉州海船重新開往臨安的日子,程幕天擔心泉州市舶司無人,影響海運生意,親自上門拜訪何耀弘,何耀弘卻讓他放寬心,稱市舶司有自己人,你道這自己人是誰,原來正是楊老爺的長兄。程幕天不禁感歎,好事還是做得的,若不是何耀弘當初出手援助,今日也不會多個得力的朋友,可見像楊老爺那般以怨報德,錯不在有德的人,而是那懷怨的人該打。

何老三歸家,小圓有了娘家人走動,十分高興,她高興,程幕天亦高興,便提議趁著清明節,約了何耀弘一家,出門去踏青。小圓奇道:“清明乃是上墳祭祖的日子,怎地好去熱鬧快活?”程幕天笑道:“世風如此,到時你便知曉。”

小圓本還不信,到了那日才知,原來宋人是真把清明節當“節”來過的,自寒食節開始,西湖內就布滿了畫船,頭尾相接,好似臨時搭建的一座浮橋。頭船、第二船、第三船、第四船、第五船、檻船、搖船、腳船、瓜皮船……小圓略略數了數,少說也有五百餘隻。

水中熱鬧,岸上亦是遊人如織、店鋪爆滿,有些賣酒食等吃喝的小商小販連坐的地方都無,隻好在路邊搭蓋臨時需用的小木棚子,還有些遊人要飲酒,卻無坐處,隻能在賞茶處借坐。

小圓感歎著宋人的頑興,程幕天稱,南北高峰諸山的寺院、僧堂、佛殿,也都擠滿了遊人看客。小圓催著幾個孩子快些趕路,免得晚歸不得入城,程幕天卻道:“這幾日的城門,直至夜闌更深、遊人轎馬絕跡,方才關閉呢,莫要著慌,且慢走慢看,好好樂一日。”

雖是與何老三相約,但因著清明,還需先去掃墓,一路上,許多男男女女,肩擔手提,盒子裏裝著祭品和吃喝,轎子和馬匹後頭掛著紙錢,撒得滿道都是。各個墳包前,有磕頭作揖的,有灑酒祭奠的,有痛哭流涕的,還有給墳墓除草填土的。

程幕天帶著妻子兒女,弟弟妹妹給程老爺焚燒紙錢,然後把紙錢壓在墳頭。他們掃完墓,直身遠望,有處墳頭光禿禿,沒有紙錢,孩子們向程幕天問緣故,程幕天道:“那是絕了後的孤墳呀。”小圓曉得那是錢老太爺與辛夫人的合葬墓,奇道:“他們不是過繼了兒子的,怎地連個掃墓的也無?”程幕天玩笑了一句:“那是摟錢的,哪裏是掃墓的。”

聽的幾人都笑起來,他卻皺起了眉,原來是遠遠瞧見了隨著新夫家來掃墓的錢夫人,小圓忙把他的身子轉過來,悄聲道:“已是兩家人,莫要白添堵。”已過去這麼些年,程幕天想得開,但仲郎瞧見了親娘,哪裏有不叫喚的,撒腿就朝那邊跑,這是在程老爺的墓前,程幕天豈容他這般行事,忙朝兩個兒子使了個眼色,午哥便幾步上前,一把捂住仲郎的嘴,辰哥則將他攔腰抱住,死命拖回了車上去。

因著這一出,程幕天與小圓不好久留,隻得收拾了哀思,啟車去與何老三會合。這一路上,小圓又見識了些奇觀,大多數掃墓的人,哭完了並不回家,而是尋棵大樹或園圃,圍作一圈坐下,連吃帶喝,酩酊大醉;還有在墳前一展歌喉的,又哭又笑的;還有些常年遊四方的外客,無墓可掃,便在頭發上插了柳樹枝,漫遊田間橋上,真真是踏青了。

蕊娘坐在車上,隨小圓一起瞧著,突然道:“我聽丫頭們說,清明不戴柳,死後變黃狗。”小圓笑道:“盡瞎說。”程幕天寵溺女兒,忙道:“管它是真是假,又不是甚麼難事。”說著朝外吩咐了一聲,隨即就有下人摘采了一大把柳枝送進車來。他親自與小圓和蕊娘插了一支,再把餘下的分給弟妹和兒子們。小圓亦幫他插上柳枝,趁機輕捏他的耳垂,將他捏了個麵紅耳赤又不好開嘴。

何耀弘做了這些年的官,撈了不少錢財,雖卸了市舶司的差遣,卻是在臨安另買了一個,因此排場不小,挑了塊寬敞的野地,周遭圍了高高的幔布,隔幾步就有人把守,閑雜人等一律進不得。程幕天和小圓都笑:“到底是做了官的人,氣派不是尋常人能比得的。”

幔布上開有門,一個作妾室打扮的女子上前來挑起簾子,笑著打過招呼,又向後嬌聲叫道:“三少爺,程家少爺與少夫人來了。”小圓略低了頭走進去,隻見眼前一片花紅柳綠,妾與姬妾來往穿梭,有的端盤,有的執壺,足足有十來個,僅有的三兩個丫頭打扮的婢女,看樣子也是收過房的。她向程幕天低聲笑道:“大開眼界。還好是自家三哥,不怕他順路塞幾個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