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庚申會(1 / 2)

小圓聽過阿彩的回報,吃了一驚,當初的兩個妾都生了兒子,李五娘也不過是將她們賣掉了事,如今行事怎地這般毒辣起來,伸手就是兩條人命。程幕天對此事沒甚麼感覺,正妻害死小妾,再正常不過的事。此等事體,小圓見的也不少,但旁觀別人家的,和自個兒親三哥家的,心情完全不一樣。比起那橫死的妾,李五娘也是苦命人,若不是被逼到了絕處,又怎會不顧被休來動手。

她為李五娘兩口子擔著心,所幸隨後幾日,何家還算風平浪靜,她也就慢慢放下心來。

這日,李五娘發了帖子來,邀她去參加庚申會。

阿彩取了一件櫻桃短金衫兒、一條黃羅銀泥裙與她換了,又給她插了滿頭的珠翠,取了鏡兒來照給她看。小圓嗔怪道:“打扮得似個女妖精。”阿彩笑道:“別的夫人都作如此打扮,少夫人要是太寒酸,別個怎會把閨女許給午哥?”小圓把已拔下的一根金簪又插了回去,無奈道:“也罷,為了兒子,我就犧牲一回。”阿彩不懂“犧牲”的意思,又與她貼了個嗬膠花鈿,扶她上了轎子。

何家三房屋內,客人們都已到了,一個妾引著小圓到座位上坐下,奉上茶來。李五娘將那幾位夫人,向她一一介紹,那穿宜男百花羅衫的,是唐夫人,穿雲雁暗紋綢衫的,是張夫人,還有幾位,是李五娘的娘家親戚。小圓留神瞧了瞧,麵前這幾位,穿戴都與她無二,全身上下明晃晃,但那位張夫人,卻是素淨得很,雖說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但顏色並不鮮豔,頭上也僅插了幾支玉簪。

小圓暗自後悔,不該聽了阿彩的話,打扮得似個花蝴蝶,生生被這張夫人比了下去。她是這般想,別人卻不一樣,李家一位嫂子朝她這邊湊了湊,悄聲道:“庚申會就是鬥寶的,她打扮得這般矯情算甚麼,有本事就別來。”唐夫人也湊了過來,語氣頗有些酸溜溜:“人家是書香門第,自然與咱們商人婦不同。”

原來打扮得俗氣不俗氣是次要的,關鍵是不能與眾不同,小圓暗地裏吐了一口氣,她雖厭惡自己的這身打扮,但卻不願被人排斥。

李五娘也瞧不慣張夫人,但她身為主人,不好厚此薄彼,便開口向小圓道:“你可曉得這位張夫人是誰?你家午哥與辰哥見了她,得喚一聲師娘哩。”張夫人也不謙虛,微微頷首,原來她正是錢塘書院山長的夫人。小圓忙上前見禮,與她敘些閑話。她想起午哥提過,這位山長夫人的閨女,是愛好填詞的,女兒如此,想必母親也高雅,她回想了一番自己讀過的詞集,拿出些句子來與張夫人討論。

張夫人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不想這般粗俗打扮的人,竟也懂詩詞。文人多直性子,張夫人嫁與了文人,也沾染了這習氣,心裏這般想,就講了出來。小圓好一陣尷尬,隻得借著吃茶掩飾。唐夫人與李家夫人們,很是排外,認為她在張夫人那裏受了委屈,連忙喚了她過來坐,七嘴八舌道:“假清高,嘴裏談的都是詩詞歌賦,收學費時也沒見少了去,理她作甚。”

小圓奇道:“難道你們沒有兒子或兄弟在錢塘書院上學,連山長夫人都敢不理會?”唐夫人撫了撫衣裳上的宜子圖案,歎道:“我同你三嫂一樣,隻有閨女是自己生的。”李家一位嫂子道:“我們小兄弟,諢號蛐蛐的,倒是在錢塘書院讀書,但他不過是混日子罷了,得罪了山長夫人又值甚麼。”

她們這邊聊得熱鬧,就又冷落了張夫人,李五娘隻好再度出聲,使人端了一盤子紅珊瑚磨成的珠子出來,道:“我娘與我送了一株大珊瑚,不曉得用來作甚麼,就磨了幾個珠子,你們來幫我瞧瞧成色,串幾個耳環可使得?”

李家三嫂見了那一盤子紅通通的珠子,笑道:“婆母果然是偏心的,這般好的珊瑚,通共隻有兩株,一株與了李蛐蛐,我道還有一株去了何處,原來是在這裏。”這本是一句玩笑話,李五娘卻有些不悅,轉了頭去與唐夫人講話,把李三嫂晾在了那裏。

小圓就站在李三嫂旁邊,見她一臉的尷尬,忙將了話來岔開,問她腰間鑲金的腰帶是哪裏尋來的。李三嫂明白她是救場,感激一笑,道:“她這就生氣了?往後慪氣的日子還多著呢。那些和離回娘家的,雖不曾丟了嫁妝,但到底是丟臉麵的事,我們家兄弟多,嫂子們多,唾沫星子都能淹了她。”

小圓大吃一驚:“和離?這從何說起,我怎地沒聽到消息?”李三嫂拉了她到一旁坐下,笑道:“你三哥不肯呢,自然不會與你講。”小圓握著腰間的玉授環,冰涼一片,幽幽歎道:“雖說勸和不勸分,但我三嫂與三哥這些年,不曾好過,她過得很是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