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堯的人都擠在街上來看熱鬧了。巡撫家娶媳婦,那排場自然比廟會的時候更熱鬧。街道上掛了齊齊整整的兩排紅燈籠,鞭炮每過半個時辰就放一鞭,劈裏啪啦,撒得滿地紅紙屑,倒像是撒了一地的細軟的花瓣。
單家重又進入到眾人的眼中,成了湘堯人絮絮叨叨討論的話題。
“聽說單家的女兒和季府的公子早就有婚約……”
“這兩家好多年不來往了吧?怎麼突然提起這檔子事來……”
“單家二爺這下可撈著老本了,欠了那麼多賭債,季家的彩禮可是不少呢……”
古洛聰饒有興致地站在人群裏,聽那些婆婆媽媽們嚼舌根,隻覺單家與季家的聯姻,實在有趣。他的妹妹古月容卻是一臉蒼白。
眼看著季家迎親的隊伍朝著單家而去,那為首騎著高頭大馬的季承天一身大紅色喜袍,她的臉色又更慘白了幾分。
“哥……”她輕聲說,“我們回去吧。”
古洛聰曉得妹妹的心思,瞟了她一眼,說道,“急什麼?這才出發去單家,等會新娘來的時候,才熱鬧。”
“我不想看了……”
古洛聰挽住她的肩,低聲說道,“越是負了你的人,越要看得清清楚楚。看清他今日怎樣讓你不堪,往後你才能更快地放下這份傷痛。”
古月容心口一陣陣地抽搐,強忍著沒落下淚來。她掙不開古洛聰的手,隻得像隻囚鳥似的被他禁錮著,眼卻始終低垂著,再不忍抬起頭來看見半點喜慶的模樣。
單家早已備好。單德安站在門口等著,越等越焦急。這吉時就快到了,怎麼還不見迎親的陣仗?
他自然不曉得季承天的心思。
鞭炮輪番地響,他的馬卻是走得越來越慢。拽著韁繩的手恨不得使上勁兒來把馬兒勒死,這樣就再不用往前走了。
他滿心滿眼都是古月容的臉。越是靠近單家,她的臉就越發清晰。簡直就像在眼前,伸手似乎就可觸及。
自打八九歲時,在集市上見過她,他的一顆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前幾年他已按捺不住,向爹娘提起此事,想要去古家提親,未料爹隻是推脫,卻未想到他原來早有別的打算。
季承天黑著臉,牙齒咬得咯嘣嘣響,那嗚哩哇啦的嗩呐聲聽在他耳朵裏,簡直就像是哭喪的調調。
就算再慢,也還是會到達。
單德安老遠看見迎親的隊伍,激動地連聲大叫,“來了,來了,快放鞭炮!”
下人慌忙去點火,卻是半天也點不著。氣得單德安一頓大罵,“狗屁東西!這點事都辦不好!”
索性跳下去,親自拿了根竹竿去挑起鞭炮來,點了火,又慌裏慌張地丟開來。
馬上的季承天冷眼地看著,心裏的火直往腦門上躥。
按規矩,他該下馬,先向嶽父嶽母行禮,再迎新娘。這會兒,他卻不耐煩起來,索性在馬上高聲說道,“吉時快到了,快讓新娘出來吧,那邊賓客還在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