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1 / 3)

亭台樓閣,迷蒙山水湖色,自是盛景迷人。

一身純白如雪的長袍,及腰的長發用白色的方巾紮著,頎長的身影端坐於琴前,修長的十指熟稔地勾、挑、托、抹著雪玉琴上的七根琴弦,如飛泉激浪的琴音驟然舒緩收放,仿若雲雪輕飛,鸞鳳清歌,音色韻味美妙且明麗。

隻不過音色雖美,卻沒有人敢真正欣賞這人間難有的天籟。畢竟有深厚的內力注入於琴音之中,彈指間就可毀人之性命,真正聽完曲子的人,又有幾人能夠生還。

黑色的眼眸冷冷地望了一眼十米之外已然倒地不起的不速之客,歐陽帝絕淡淡地喚著身後凝神聚氣的手下,“莫沙,把他處理掉。”抱著懷中的雪玉琴,人已然朝著軒雨閣走去。

“是。”莫沙運氣略一調息後站起身來,幾個起落躍至又一個前來送死的人,呃,如今隻能稱之為是屍體的麵前,快速地扛起,疾奔。一氣嗬成的動作,仿佛做這類事已經駕輕就熟。

誰叫這年頭多的是人想要一舉成名,而前來行刺不啻為一個比較好的方法,於是,以爺在江湖上的“美名”,自然多的是人來幹這擋子事了。不過這兩年來,已經很少有人敢來這裏行刺了,可見這個刺客膽子不小。

“爺,”一旁的越眠吐了口氣道,“這個人……”

“他不是木易之。”快速地打斷了越眠的話,歐陽帝絕冷冷地道,“還是沒有查出木易之的下落嗎?”

“還沒。”越眠搖搖頭,“我已經在全國的各大城鎮加派人手打聽了,但是到現在還沒消息傳來。”

“是嗎?”歐陽帝絕喃喃著,手指壓在了琴弦之上,“木易之,看來你真的很會躲藏呢!”整整五年了,他找這最後一個人整整五年了,但是五年來,卻什麼都沒找到。

唯一的消息就是自當年他參與了歐陽家的事之後,便隱退江湖,而至於他現在人在哪裏,沒人能說出。

“那就繼續派人去查,不管要花費多久的時間,都要找出那人。”他下著命令道。

“是。”越眠抱拳道,才準備退下,卻又被歐陽帝絕喚住。

“越眠。”

“屬下在。”

“你有……”輕抿著薄唇,他欲言又止。

越眠站在一旁,靜靜地等著主子即將要說出口的話。

終於,過了片刻,歐陽帝絕開口道:“你有真正喜歡過某樣東西……或者某個人嗎?”

不是吧!越眠眼瞳瞬間放大,沒有料到主子居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爺,這個……“

“有還是沒有?”

“有,喜歡的東西倒是有不少,至於真正喜歡的人,至今尚未有。”他才隻有二十歲,尚未娶妻啊。

“是這樣啊……”他輕喃著,手指劃過那一根根的琴弦。

“爺,你該不會是……”越眠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主子的表情。雖然依舊還是冷冰冰的臉,但是在那漠然的神情中,卻儼然有著一絲不知所措,似乎對著某件事存有困惑。跟了主子那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臉上有這種神情。

“是什麼?”

“爺該不會是喜歡上唐姑娘了吧。”越眠壯了壯膽子道。所以才會問出這個奇怪的問題。瞎子也看得出,爺對唐姑娘的態度絕對不一般。即便唐姑娘能夠聽完爺的曲子,這態度也早就超過了一個彈琴人與聽曲人之間的尺度了。

喜歡?歐陽帝絕微微一怔,他喜歡唐顏雨嗎?

“我喜歡她嗎?”他似自問,又似在問人。

“屬下還不曾看到爺對其他女子如對唐姑娘一般。”就連對武林第一美女鍾容容,都沒見爺這般有耐心過。

“是這樣?原來我喜歡她啊。”

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她破例,所以才會想要見她的笑顏,所以才會容許她對他的放肆。

喜歡……是從何時開始的呢?也許早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聽完了他的《絕心曲》後,便已經開始了吧。

“可是,若真是喜歡,我絕不會隻滿足欣賞而已。”歐陽帝絕自言自語道。

“爺。”莫沙推門而入,

“辦好了嗎?”沒有抬頭,歐陽帝絕隻是手指輕觸著琴弦問道。

“已經辦妥了。”莫沙雙手抱拳地低頭說道。

“嗯。”他微微頷首,手指在琴弦上撥著一個個單音。

若是喜歡的話,那麼無論如何,她的一生一世,就隻能屬於他了。

唐府

昏暗的房間中,窗子關得嚴嚴實實,連絲風都不透。

唐夫人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的夫君,“怎麼辦?雨兒待在絕日山莊,即使上次來的那名女子說雨兒現在沒有性命危險,但是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危險,我真怕歐陽帝絕會……”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隻得拿著手絹不斷地擦拭著淚珠。

“夫人,你就別再哭了,哭得再多,也無法把雨兒救出來啊。”唐木天揉了揉額角。短短一個月,他便仿佛蒼老了幾年。

“救,怎麼救啊!”從手絹中抬起臉,唐夫人悲切道,“歐陽帝絕如今的武功,在武林中根本就少有敵手,就算憑借你我二人之力,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我又沒說要和歐陽帝絕硬碰硬。”唐木天想了想道,“不如我們找個機會潛入山莊,然後帶著雨兒離開蘇州,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可是這唐府……”偌大的家業,便要在一夕之間拋下——

“顧不得那麼多了。”唐木天道,“本以為今生退出江湖之後,便可以安心了,沒想到該來的劫數還是會來。也許人本就不該踏足江湖,而一旦踏足了,便再也無法上岸。”

“夫君!”

“夫人,你可曾後悔跟了我?”

唐夫人緩緩搖頭,“不曾,既然嫁給了你,我便是唐家的人了,就算要死,也是唐家的鬼。更何況這十幾年來,你也給了我足夠的安穩日子。”

“可是若是我當年聽了你的勸,沒有去……”

“別說了。”她手一抬,掩住了他即將說出口的話,“一切皆是命,我隻希望雨兒能夠平安就可,即使是要犧牲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為什麼,上蒼會讓雨兒碰上歐陽帝絕呢?一個絕對不能碰上的人!

十指撫琴,彈琴之人用心,聽琴之人卻顯然沒有用上心思。

唐顏雨腦袋一點一點的,勉強地撐著犯困的眼皮。

困,真的好困啊!

這幾天,因為腦子裏老是會莫名其妙地出現歐陽帝絕的影像,甚至連晚上做夢都會夢見他。

害得她屢屢驚醒,壓根就沒有睡好過覺。

琴音繼續響著,唐顏雨的腦袋也繼續順著節奏點著。

終於,手指輕壓琴弦,歐陽帝絕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顯然,他的琴是對牛彈了。站起身子,他走到她的身旁坐下。

“咦,你彈完了嗎?”揉了揉眼皮,唐顏雨半睜著眸子看著身旁的人問道。

“沒有。”他淡淡地道。毫無變化的表情,讓人無法察言觀色。

“哦,那你繼續。”她擺了擺手說道。

他瞪了她一眼,語氣微慍,“不許敷衍我!”他希望能夠得到她全部的注意,不希望他站在她的麵前,她卻依然視若無睹。

“我……我哪有。”她狡辯道。她頂多……呃,隻是太困了而已。

“那你就該認真地聽我的曲子。”他伸出右手,捏了捏她的下頜。

“好嘛,好嘛,我認真聽!”她舉雙手投降,終於完全睜開了雙眼。反正是沒辦法補眠了,那就隻有老老實實地聽他彈曲了。

比起她的懶散,他對於某些事物,顯得過於執著了。

“餓了嗎?”沒有起身彈琴,他反倒是伸手自桌上取了一塊桂花膏遞至她的唇邊。

他……他該不會是想要喂她吃吧。唐顏雨呶了呶唇,“我可以自己吃。”

他沒有回話,隻是把糕點更遞近了她的唇幾分。

唉,喂就喂吧,就把他當成茵茵好了,反正有時她忙著看花草的時候,茵茵也確實會在一旁喂她吃糕點。

嘴兒一張,唐顏雨咬下了一塊桂花糕的菱角,咽在嘴裏嚼著。

“好吃嗎?”歐陽帝絕看著唐顏雨鼓動的雙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