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徒要吃窩邊草(白小七)
楔子
清涼山中清涼寺。
白眉灰袍的老僧人手執一顆棋子,不急不徐的落在棋格上:“許久不見,無妄施主的琴為何換了?這紅木金絲高貴非凡,不像是施主一貫的喜好。”
坐在對麵的年輕男子白髦披肩,烏黑長發懶懶散散瀉了一身,唯獨那眸子卻是澄亮,他緊接著落下一子,路行偏鋒,麵上猶掛著愉悅的笑容。
“不瞞大師,在下半月前收了個小徒。”
“哦?”老僧人走的依舊是四平八穩的棋路,但仔細往棋盤上瞧去,隱隱有大勢已去的迫境,卻仍然麵不改色的繼續與那男子對弈。
“原來如此,莫非這琴……是你那徒兒的?噗……看上去如此雍容華貴,不論男女也許皆是人中之龍鳳啊……到是和你一貫的喜好相差甚遠……”老僧人話語一頓,右手又落下一子,空閑的左手從袖管中探出,掐指一撥。
“……這恐怕是有趣的緊,改日可否帶來讓老衲瞧瞧?”
“有趣?”年輕男子眉梢微揚,在這樣清靜的古寺裏卻透出一股極嫵媚的味道,白袖佛金弦,他淺淺一笑:“嗬嗬,出家人不是講究不喜不怒麼,怎麼如今這世上還有令念善大事感興趣的事,如此說來,要是在下不帶那呆徒來給大師瞧上一眼,豈不是太過意不去了?”
“噯,施主怎能如此說呢,”老僧人意味深長笑了笑,再落子時已連連把對方的黑棋提子出格。
“世上的事都是注定好了的,有緣自然得見,何需苦苦強求?”
年輕男子微微一怔,頃刻臉上的表情又恢複如常,他望著一麵倒的棋局,忽然釋懷一笑:“大師高見,在下已經輸了。”
前幾日起了大風,漱玉坊的掛匾也是時日久了,一不留神就墜了下來,聽在場的丫環們說,昨天晚上似乎砸到了人。
一個路過的僧人。
那漱玉坊是什麼地方呀,當今開國老臣周王室周宗名下的別館,聽說還是皇上禦賜給周宗那兩個才藝雙絕的千金的。這樣的地方,哪是尋常百姓敢上門找事的,不過區區被砸了……更何況周宗的大女兒早年就入宮為後,周二小姐又是出了名的樂善好施,出了這樣的事,肯定不會讓人擼了閑話去。
可人算不如天算,漱玉坊那頭沒有端起架子,卻被那不知名的僧人端了去。據說是十分的軟硬不吃死皮賴臉,誰趕都趕不走,還是漱玉坊的主人周家二小姐親自出麵,才擺平了這個事。
而那僧人,現正被奉作上賓,如今舒舒服服的在淑玉坊裏養傷。
臘月梅香,金瓦紅磚裏早已撐起了暖爐,一根纖指勾起珠簾:“無妄師傅,您要的熱水已經煮好了。”
軟塌上盤腿而坐的人睜開一隻眼,目光澄澈,臉上的懶散之氣卻稍嫌濃重,嘴唇微勾:“桑兒?”
簾外的人輕輕“嗯”了一聲,當作回應。
塌上的人收了雙腿,慢吞吞套上黑白相間的布鞋,還不忘順手拈了一顆金盆裏的九製梅。
“辛苦你了,嗬嗬……要不要進來坐會呀?”
那人幾步移至簾邊,珠玉琳琅的擺設紛紛失了顏色。
被叫作“桑兒”的女孩嘩的一下睜大眼,滿臉暈紅的往後倒退了一大步,支支吾吾道:“無、無妄師傅……”
這頭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巨響,頃刻間屋裏塵土飛揚,清亮的女聲高亢的穿透門牆。
“臭和尚,你真是給我夠了,飲酒說謊殺生偷盜女色還有幾樣你沒做過,這裏不是廟堂,供不起你這尊大佛,本小姐也沒那個度量!”
簾邊人腳步微微一滯,拍了拍被嚇壞的少女的肩,意闌興珊的歎了口氣。
“唉,桑兒,壞事的人來了,要不我們下次吧?下次要一起幫‘豆沙’洗澡哦。”
“嘭”的一下,少女的臉更紅了,‘豆沙’是誰,豆沙是眼前這個白衣僧人三日前在自家門口救下的一條花斑小狗,取名豆沙,現就蹲在這個名喚無妄的年輕僧人肩頭,乖巧的享受著午間小憩。
可她這個年方十六,大戶人家的丫鬟卻想到哪兒去了……真是,還不是怪眼前這個長的不可思議的俊美和尚呀!
桑兒正覺得萬分尷尬之時,背後忽然襲來一股大力,把她拖出了廂房,遠遠還傳出管家泰伯斥責的聲音。
“今兒個宋少將拜訪,府裏缺的是人手,你這死丫頭,還賴在這做什麼?”
“哎喲——泰叔……您輕點……”
聽著遠去的喧鬧聲,屋裏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輕咳了一聲:“你——”
門“吱呀”一聲被合上,貼門而立的女子懊惱的拍了拍手上的灰,輕聲嘀咕:“我還以為這次肯定壞了……”
名叫無妄的和尚聽後輕笑:“怎麼會,這玉漱坊可是金陵第一匠師專為你打造的……怎麼,你好像還在生為師的氣……止兒——”
“喀嚓”一聲,門上的木栓就被一股巨力掰成兩斷,被稱呼“止兒”的紅衣女子怒火衝天的揪住眼前這個笑的不知所謂的光頭男人,大袖一揮丟到床上,緊接著雙臂一張撐住軟榻,對著那張眉目青秀的俊容就是一番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