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說過,真正的愛都是一見鍾情。隻是現實告訴世人,這一眼有時候並不在最初相遇的那一瞬。至少認識桑亦軒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莫秋涼對他都帶著某種程度的偏見。
從濱海回來以後,樂寒和皇甫峰的感情如同預期的那般漸入佳境,秋涼的生活再度恢複了平靜。讀書、打工、回家,周而複始,如果真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她戀愛了。
對方是個素不相識的酒吧歌手,背著一把大吉他,眼睛很漂亮,像四月非洲草原的豹。吉他男在秋涼回家的路上主動和她打招呼,攀談著說要交換手機號碼,秋涼很驚喜,畢竟這是她人生經曆中第一次被人搭訕。短時間的相處後,兩個人開始約會。看電影,唱歌,溜冰……這些兩個人一起做的事情讓秋涼十分的開心,所以即使吉他男常常接了個電話就會歉意地告別,說著“再見,我們下次再約”,她也不覺得生氣。
不麵對桑亦軒的時候,這才是正常的莫秋涼,文靜且善解人意。秋涼享受著戀愛的滋味,以為這些就是她要的平凡美好的小幸福。可世事就是那般嘲諷的,在一個路口,她目瞪口呆地撞見男友親昵地攬著一個濃妝豔抹的時尚女孩。
正常的女孩看到這樣的情況,會有什麼反應?一定是衝上去就給男生一巴掌,然後把他給甩了。可是秋涼沒有,她隻是怔怔地站在那裏,眼睛眨著,有些刺痛。她直直地站在那裏,就像一道安靜的風景,她在等,等那親密的兩人發現自己。
吉他男終於發現她了,他的身體有些僵硬,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懷裏的時尚女眼神鄙夷地問:“她是誰啊?你認識她嗎?”
男人望著秋涼,眼神直直地穿過了她的肩頭,不屑一顧的神色盡是無情,“不認識!估計是被我魅力迷倒的小女生。”說完,他攬著潮女與秋涼擦肩而過,連一絲歉意的眼神都沒有留給她。
秋涼站在人來人往的路口,心底酸澀,眼眶酸痛。失戀了,就這樣在一句輕飄飄的“素不相識”中失戀了。
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像斷了線的珠子,鼻子酸酸的,剛才挺直了的背脊也彎了下來,秋涼雙腿酸軟地蹲坐在了路邊的台階上,放肆地哭,對周圍行人異樣的眼神視而不見。
失戀了,她好痛,好想哭……
“你好像已經過了當街哭泣的年紀吧?!”
秋涼一團漿糨的腦子中竟然仿佛聽到了某道迷死人的討厭鬼的聲音,抬起頭隔著迷蒙的視線看過去,那個優雅到極致的桑亦軒竟然就在自己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微笑,很真誠的淡笑,連語調也是淡淡的:“很多女孩都覺得自己哭起來很美,不過,其實事實往往並不是如此哦。”說起對付女人,他桑亦軒還是很有一套的,女孩不都是愛美的嗎?
可秋涼哭得更大聲了!
討厭!連這個桑亦軒也要在這個時候跟她作對,在她這麼難過的時候挖苦他,他還真懂得把握機會。她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惹得周圍的竊語聲此起彼伏,甚至開始有人對桑亦軒指手劃腳的。
桑亦軒無語了,滿頭黑線地看著麵前專注於哭的女孩,越來越覺得出現在莫秋涼的麵前是個錯誤。誰叫他坐在車上,眼神太好,一個不小心就認出了莫秋涼的背影,車子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直直地看到了她的淚容。
唉,在女人圈遊刃有餘的花花公子是最見不得女人哭的,於是他就下車了,站在了她的麵前,現在他焦頭爛額地衝著每個對他投以抱怨眼神的男女老幼賠著笑臉,好脾氣地解釋著:“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把她弄哭的。
可是沒有人信他的話,人們眼中的是那個一直抽泣著沒有停下來的長發女孩。
桑亦軒礙於麵子,實在是不想再增高自己的負麵知名度了,隻好合掌對秋涼祈求:“秋涼小姐,拜托,拜托你了,不要哭了。”
秋涼抬起頭,睫毛上還沾著淚水,楚楚可憐極了,她眼睛發直地看著他,麵前的他很窘迫,眉毛都豎了起來,經常笑著的嘴稍稍有些嘟起,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桑亦軒學長,漸漸地,她忘記了哭,隻是認真地打量他。
見她情緒穩定了下來,桑亦軒長舒了一口氣,摸了摸鼻子,輕輕笑了。莫秋涼,害我到如此地步,你絕對是第一個啊!
眼淚流幹了,心也就空了——這是秋涼此刻的心情,她坐在長長的木椅上,安靜地打量著這座陶藝工作室。是桑亦軒帶她來此的,雖然不懂他這麼做的理由,但是也許隻是出於紳士風度,所以無法在那樣的情況下放任她一人,即使她隻是個俗氣的村姑。
陶藝坊看起來樸實無華,兩麵的牆上是大大的櫥櫃,每個格子間內擺放著色彩斑斕的瓷器,而中間的長幾上則是一些剛剛做好的瓷器雛形。
上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秋涼怒氣衝衝地喝完茶就走人了,並沒有好好地欣賞過。現在發覺,那些瓷器認真地看起來都好精致,流線形的身軀,色彩斑斕的外衣,簡直就像婀娜多姿的少女,嫵媚而多情。桑亦軒,或許並沒有表麵上那般不學無術吧。
桑亦軒端著茶從內室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張融合著驚歎和懊悔的小臉,她癡迷地望著青白花瓷瓶,小嘴微張,過了會還聽到她幾不可聞的聲音:“桑學長好像真的很棒,之前我是不是錯怪他了?”
哈,他啞然失笑,這個小妮子,還算有自知之明。咳嗽了一聲,但見她猛地轉過頭來,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從她剛才斷斷續續的抽泣中,桑亦軒已經猜到了她當街大哭的原因:也就是那些俗氣的理由——男朋友劈腿甩了她。男歡女愛本就是你情我願的遊戲,他所信奉的是男人和女人的一期一會。如果每個女人分手的時候都和她一樣哭哭啼啼,那他桑亦軒豈不是要頭疼死?所以善良的女人就是麻煩。
他走了過去,動作嫻熟地泡茶,秋涼在一旁認真地看著,望著她微腫的雙眼,桑亦軒心念微微一動,他遞給她一杯香氣撲鼻的茶,自己卻拿著另一個茶杯把玩著,笑眯眯地開口:“這個看起來很脆弱吧?”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秋涼憑著直覺點了點頭,卻在下一秒險些驚呼出聲。隻見桑亦軒手一鬆,美麗的瓷杯刷地落地。
“啪”地落地,沒有四分五裂,沒有麵目全非,杯子在地上打了滾,仍舊完好無損。
秋涼傻眼了,桑亦軒卻笑得胸有成竹。他彎腰拾起了杯子,笑著說:“這樣的一個瓷杯,需要經過粉碎、化漿、研磨再研磨後,還要承受一千三百度的高溫,但那還沒完,經過所有工序後如果沒有自身的特色……”他停了下來,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拿起了鐵錘,猛然一擊,這次茶杯碎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瓷器就要徹底被拋棄。所以,為了變得更強,也為了尋找正真的自我,就一定要經過千錘百煉。”他的眼底光華流轉,以瓷器喻人,希望她堅強。
秋涼震驚了,關於一個小小的瓷杯背後卻有著如此多的故事和哲理,是她從前都不知道的。可是桑亦軒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嗎?他想安慰她?一瞬間她的腦海裏電光石火,第一次回以桑亦軒一個溫暖的笑容,“謝謝你,學長,我好像有點明白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