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正有人在等他。
對視上那張俊雅的臉和那雙深幽的眼睛,他卻倒抽一口冷氣,從心底透出寒意。
“伊藤先生,真高興能再見到您。”對方愉悅的微笑似乎發自心底。
他努力平靜自己的心情,冷冷地問:“風間家費這麼大的周折把我弄到這裏,是要綁票嗎?”
對方可親的笑容如夏夜的微風,看不見卻能感受得到:“隻是想請您說明一些事實。”
他的寒眸依舊:“關於夏子的死嗎?我想我上次已經說得夠多了。”
風間夜笑笑,從身邊取過一個厚厚的紙袋,遞了過來,謙和地說:“或許您可以先看看這裏麵的東西,再作回答。”
伊藤打開了那個紙袋,裏麵隻有三件東西:一封看上去很平常的信,一個發舊的日記本和一張過時的死亡報告。但隻是這三樣,也足以讓他變色。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從哪裏搞到的?”
風間夜含笑作出回答:“那封信自然是從深田先生的家裏找到,日記本是筱原秀作的母親無償地送給我,而這張病曆來自前不久的一場火災。”
“是你們六神會放的火?”他禁不住咬牙切齒。
風間夜還是輕笑不斷:“沒有那場火災,我們怎麼會知道您的貴重物品都放在了哪裏?您做事雖然利索,卻不夠幹淨。這些證據您早就該統統毀掉,而不應留到現在。”他很隨意地又將那個紙袋取回,一點點細說它們的由來和整個故事的始末,如訴旁白,“從您一開始將報複的起源點選擇在和泉小學就是一個最大的錯誤,您自作聰明地讓我們去找千尋女士的死亡原因,卻也讓我們去尋找了她的過去。那份充滿恨意的委托函好像來自地獄,隻有被情傷過的人才會下這樣的指示,自然而然讓我們聯想起去尋找那些曾經圍繞在千尋夏子身邊的所有男人。有她愛過的,也有愛過她的。您曾是她的同學、朋友,絕不可能離開我們追查的視線,雖然您以一個偉大的高姿態現身仍不能讓我消除對您的懷疑。”
“為什麼?”伊藤冷冷地凝視著他。
“因為您眼中那深切的恨意是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住的。您太過急於表露您對千尋女士的崇拜和熱愛,和對千尋雪櫻的關心與嗬護,您‘好心’地一再地阻止我們去調查事件的真相,是很對,但是太熱情了,反倒弄巧成拙,好像是在刻意提醒我們什麼。您拙劣而膚淺的個人表演是您整個複仇計劃中最大的敗筆。而且您也太過放心自己組織的電腦係統,被人侵入調出資料猶不自知,您殺深田光和筱原秀作的理由牽強而不夠充分,隻有引得我們繼續深查下去。”風間夜拿出那封信和日記本,信手翻著,“深田光和筱原秀作早就看出您是個危險的人物,隻是因為力量懸殊而不敢和您正麵對抗,所以隻有各自隱居起來以逃避您可能進行的追殺。他們的書信和日記都已真實而清楚地記錄下他們內心的矛盾和掙紮。但您終究還是沒有放過他們。他們的死亡雖然令他們永遠封住了口,卻又一次證明您正在企圖掩蓋某件事實真相的目的。”
伊藤大左已完全冷靜下來,好像在冷眼旁觀風間夜的解說,如同一個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而風間夜也隻是一徑地如偵探般朗朗而談:“千尋女士的死亡檢驗報告,完全不重要的一個東西,您卻把她珍藏起來,隻用一個‘愛’字來形容您的心情是不夠的。這裏一定隱藏著什麼您不想讓外人知的東西。直到我拿到它的那一天,我才豁然明白了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是什麼?”伊藤接口,雖然強作鎮定,但額角的青筋已經突突直跳,麵色赤紅。
風間夜的笑在唇邊冷凝,那種陰鬱的諷刺和憎惡毫不掩飾地顯露於他的表情之中:“您如此處心積慮地想要毀掉千尋雪櫻的生活,甚至不惜編造一個天大的謊言來欺騙她脆弱的心靈。”他一搖手中的那份屍檢,上麵清晰地記錄著千尋夏子是身中兩槍而死。其中一槍打中了她的左腿,卻並不致命,真正奪去她生命的,是那穿心而過的子彈!
“這打中她左腿的那一槍才是櫻子在遊戲時無意中開的,而那另一槍,”他的黑眸如冰般寒冷:“是您開的吧?”
伊藤大左沉默著,卻忽然笑了:“聰明的年輕人,你是怎麼猜到的?”
風間夜沉著地回答:“以櫻子當時的年紀身高,想一槍擊中母親的心髒是件很難的事,如果是湊巧,幾率也是微乎其微,更何況如果她開完第一槍發現母親中彈的變故,絕不可能再開第二槍去打母親的腿,若旁邊有人開槍,也不可能在前一槍已經致命的情況下去補那毫無意義的後一槍。所以,那第一槍才有可能是櫻子打的,而後一槍,是凶手趁亂補上的。”他俯下身,直視著身前人的眼睛,“我說得對嗎,伊藤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