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啞的,低沉的聲音,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冷然,卻讓在場的每個人心中一驚。
楚鳳宸臉上一絲笑容僵了,她的雙眼慢慢瞪大,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的光芒,目光死死鎖住跪在殿堂之上隻露出一個發頂的人,連呼吸都停滯。
瞿、瞿放……
他竟然在殿上?!
楚鳳宸不自覺地鬆開了緊握的拳頭,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幹澀開口:“你……”
“請陛下,明斷。”殿堂下,瞿放淡聲道。
楚鳳宸茫然離開皇座,卻在邁下台階的時候清醒了過來,尷尬站在原地:他根本沒有抬頭,仿佛是懷著無限的謙卑與戰兢似的抱拳俯首,連一個目光都沒有落在渾身僵硬的楚鳳宸身上。如果是別人還可能是不敢,可他是瞿放,他不看她,隻可能是他不願意。
瞿放其實,根本不願意看到她的。
就算她很丟人,他也不會看一眼。如果不是魏老頭兒死了,他根本連帝都都不願意回。
可是她已經從高高在上的皇座之上走了下來,再回去又太實在太丟人現眼了一點……該說什麼?朕會明斷?請愛卿放心?你怎麼回來了?……楚鳳宸局促站在原地,思來想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到最後手心的汗都出來了。
可偏偏,瞿放還是沒有一絲動作。
他不動,她連呼吸都不敢,隻能僵僵站在他身前。
“陛下,臣有一事稟報。”一個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笨拙轉身,卻見到一張白得有些過分的臉,還有一抹溫存的微笑。裴……毓?
裴毓緩步到殿中,微微俯身在楚鳳宸麵前,雙手呈上一份奏折到她身前。楚鳳宸瞪大了眼睛,卻清楚地看到了他眼裏的一絲笑意,不由愣住——裴毓雖然是攝政王,其實架子比她大多了,他平常不太上朝,上了朝也隻是端著一副“本王高人一等”的姿勢不開口,等著手下的黨羽替他擄袖子掐架,自己卻片葉不沾身。他今天破天荒居然帶了奏折??
不過,這倒解了她的尷尬。楚鳳宸訕訕接過了,慢慢踱步回皇座。誰知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殿上裴毓清淡的聲音:
他說:“昨日之事本王會與陛下好好商談,魏忠交由司律府顧璟顧大人處置,各位也可放心。今日要是沒什麼事情,各位便散了吧。是不是,陛下?”
很好,連退朝都替她拿了主意了。楚鳳宸眉心抽了抽,咬牙道:“退朝。”
百官鬆了口氣。楚鳳宸憋了一口氣,離開議事殿後並未回寢宮,而是在側殿入口遙遙看著殿上:
隻見在一片靜默之中,文武百官從宮人手裏領了批閱完畢的奏折後齊整地朝門外撤去,終於,瞿放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門口。可是裴佞臣卻沒走,他留在議事殿上若有所思,不一會兒便捂著口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激烈,頎長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呸,這可能嗎?
…………
所有人都發現,今日當今聖上心神難寧。自從下了早朝,她時常發呆,就連平日最愛吃的點心也隻動了幾口就擱在那兒等撤。午後,瑾太妃打扮得花枝招展上門,也隻在正暉宮中待了一盞茶的功夫就離開了,邊走還邊搖頭歎息。
小甲擔憂地攔住了瑾太妃,問她:“太妃娘娘,陛下她是不是在朝堂上被氣出毛病了啊?”
瑾太妃明眸一轉,道:“這麼些年,她不是早就被氣習慣了麼?”
小甲:“……”
瑾太妃掩口低笑,瞥了一眼正暉宮,嬌滴滴道:“她呀,這次可是內傷。”
“內傷?有刺客嗎?!陛下被前天的刺客給傷到了?”
瑾太妃默默翻了個白眼,輕飄飄走了。小甲一個人站在正暉宮門口思索陛下的內傷究竟是什麼時候得的。身懷內傷,是不是最好請個禦醫來瞧瞧?還是張榜出告示請話本兒裏的那種武林高手來哼哼哈嘿?不然……
正暉宮中,楚鳳宸第八百零一次歎息,瞥了一眼案上奏折,百無聊賴地支著下巴神遊:瞿放要是翻開那本被墨水汙染得不成樣子還破了個洞的奏折會怎麼想?
不過照他個性,恐怕看都不會看直接在路上丟了吧……
她正胡思亂想,忽然門口響起了一陣叩門聲。守門的宮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陛下,攝政王求見。”
楚鳳宸手一抖,腦袋差點兒磕在了案台上——完了,裴佞臣這顯然是要來算總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