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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辰皇殿下站在鏡子前愁眉不展。她的身上穿著的是一件小裙襖,裙襖裏頭隻有薄薄的一層棉絮,衣裙上繡著的仙鶴栩栩如生,袖口和領口一圈雪貂絨毛給衣裙多添了幾分圓潤可愛……是的,圓潤。當今身上再一次別過了腦袋,在心底默默咒罵了裴毓一句禽獸。
早上剛剛用過早膳,婢女就送來了這件衣裙,說是裴毓特地從帝都最好的成衣店裏麵選的,是時下帝都的少女們都很喜歡的款式。她還從來沒有穿過民間女兒們常穿衣裳,興匆匆地換上了,卻在鏡子麵前傻了眼:這幾個月來她宮裏吃得太過,整個人已經圓了一圈兒,原本的瓜子臉成了圓嘟嘟的包子,還透著一絲粉。再加上這件衣裳,簡直是……簡直是圓成了球!
婢女們相互看看,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來。帶頭的聞綠平複了喘息道:“公主別生氣,其實公主現在的模樣看著讓人……十分歡喜。”
楚鳳宸冷眼:“是麼?”
聞綠捂嘴笑:“公主可能不知道,王爺想來喜歡毛茸茸圓滾滾的東西,大約兩年前公主得了病瘦削了許多,王爺回府後很不開心,特地找了廚子做了各式點心,天天送到宮裏去……”
楚鳳宸呆愣了片刻,終於想起來似乎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兩年前她的確得了一場不小的毛病,正巧十三歲正是長個兒的時候,那場病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胖過。那一陣子每到黃昏時分,宮中就會收到裴王府送來的一份點心,有時是各色的糕點,有時是別致的羹湯,她那時候聽見裴毓的名字都恨不得捂著耳朵鑽到床下去,那些糕點其實都是偷偷倒掉的……這麼看來,裴毓這真是……蓄謀已久?
“這衣裳是王爺昨夜親自去挑的,除了這件還有兩件,明日後日奴婢會送來。”
“……”
“公主?”
楚鳳宸默默低頭,放棄了抵抗。看不出,裴毓這廝的愛好還真夠別致的。
她閉上眼睛,眼前就出現了裴毓斯文敗類的微笑,胸中那點氣也漸漸地散了。良久,她勾了勾嘴角,邁步離開房門。
他想看,就看吧。
“公主,你要去哪兒?”
“算賬。”
“公主——?”
她還想問他許多事,昨天一天太過驚心動魄,後來又大悲大喜,她完全忘了問他許多要緊的事情,他的身體現在怎麼樣?眼睛是什麼時候複明的?孫禦醫死了藥方沒了,他身上的毒清理幹淨了嗎?瞿放為什麼活著?他究竟有什麼計劃在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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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王府裏是四季都有景致的。
楚鳳宸並不著急,一路走一路思索,在亭台樓榭中信步遊走著,卻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她在回廊上繞了個彎兒,邁步進了花謝,借著假山掩去自己的身形——果然,沒有一會兒工夫,一個身影來到了她方才站立的地方,然後停滯了腳步。
“瞿放?”
她輕輕叫出了聲,從假山後頭走了出來。
那個高大頎長的身影明顯一僵,而後才緩緩回過了頭。
“你想和我說說話,對嗎?”
瞿放低頭不語。
楚鳳宸輕道:“跟我來吧,我們好久沒有見了。”
午後的陽光暖融融地照射著大地。楚鳳宸領著瞿放在裴府的院落中穿梭,最終還是選了裴毓的書房,推門了們進去才發現了書房裏居然也是一書房的風箏……她頓時想起裴毓昨天在耳邊的話語,臉上有些發燒。
“坐。”她幹咳一聲,裝作沒有發現異樣。
瞿放卻不坐,他僵直著身子在書房中僵直地站了一會兒,而後緩緩跪在了地上。
他還是這幅樣子。楚鳳宸歎息,蹲在他麵前道:“不必跪啦,我現在已經變成了囚禁當今皇上意圖篡位的反賊,你跪一個反賊做什麼呢?”
“欺君。”
楚鳳宸歎了一口氣,在他麵前轉了一圈:“你看,我是和寧,不是君……”
“你是君,臣罪當誅。”瞿放打斷她,眼神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