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熱情的日子如流水般飛逝,常常凝神於他深情的眼光,捧月幸福得好像回到從前,不,更甚於從前。他的寵溺與嗬護,偶爾展顏的輕笑,讓她心情格外舒暢。
隻希望他不要背對她時露出惶恐的表情,她也許會更開心。
他在擔心什麼?一個人獨處時,捧月老是會這樣猜測,雖然這樣的時間並不多。
“躲在這裏幹什麼?”一雙鐵臂從後繞到前方,不用問,是他。“在樓下找不到你,我隻有猜想你回房了。怎麼,這麼放心我一個人在樓下,不怕我被那群沒見過男人的餓女吃了?”
現在也是……捧月不自覺從口中逸出淡淡的歎息。這種看似不經意,實際上老是在試探她的話總是會悄悄抬起頭,打散她快樂的心境。比起她的勇敢與昂首直前,他則顯得有些退縮與不確定,細敏如她,怎能感覺不到?他知不知道,借由不同女人來探她心的藉口他已經試用多次?
“怎麼了?”見她老是不說話,火霆欲轉到她麵前看個究竟,其間一隻大掌摸上她額頭。“奇怪,不燙,沒有發燒啊。”
“我沒事。”捧月如他所願,轉過身來笑了笑回話,“隻是突然想起來,忘記給你看一樣東西。”說完,她爬下剛才呆坐的大床,拿出行李袋,摸索了好久,才抽出夾在內層的黑色外殼似筆記本之類的東西。
多想讓他知道她依然愛他,可是,他的不確定也是她的猶豫。
“這是什麼?”接過這個奇怪的本子,火霆隻拿在手中沒有打開。“如果是你日記,我可不可以不要看?”
“如果是日記,為什麼不要看?”本非此意,但聽到他這句,捧月不自主問出來。
“萬一上麵記載你過往十三年中遇到好男人的心德,我不是要妒忌半死……”
撲上前去用手緊封他的嘴,捧月埋首在他頸窩不許他繼續往下說。“別說了!”再次地,他再次地當她的麵表現他的不安,這,讓她心痛。
好後悔,真的沒有像現在這般後悔過,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當初無論如何也要留在他身邊接受真正的事實。
“可我想說。”拉下她纖長的細指,火霆專注地把玩著。好半晌,才緩緩道,“你還愛我嗎?”
俯在他胸前,聽到問話的捧月渾身一顫,但之後沒有退開,也沒有回答。她抽回手,伸向夾在她與他中間的那本黑色筆記本,“它不是日記,可我想讓你看它。”她避開他的問話,回到最初的話題。她又逃了。火霆在心底無奈歎息。“是什麼?”不願逼她,隻有順著她的話說。
“打開看啊。”她起身坐到他身邊,有些愛嬌地笑起來,一反剛才的怯步。
依言,火霆翻開第一頁,隻是第一頁,他就沒法再往下翻。“捧月!這……”他猛然激動地握住她雙肩,“你……”
“喜歡嗎?”早將他反應料在其中,捧月有些驕傲,又有些羞澀。除了她親愛的兒子,她還沒有與人分享過這份寶貴的甜蜜。
“讓我出乎意料你很開心?”他驀然了解,她說不出口的愛意,一半是如同他對未來的茫然,一半全記入這本本中,無需再開口。
“女人都會有點虛榮的!”她甜滋滋地笑著,頗有些撒嬌的味道。然後趴在床上頭靠在他的腰際,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黑色本子。這個姿態有些眼熟,對,當初她的乖兒子憶昔就是以這種姿態聽她講過往的故事,隻是今天換了主角。
攤開在火霆腿上的黑色本子裏沒有什麼記錄心情的愛語,隻有一張一張的圖片,沿角細心地修剪整齊,粘貼仔細,有些明顯看出是從雜誌上剪切下來,有些則來自報紙,雖零散,但格外整潔。
火霆細細摩挲本子粗糙的邊緣,看得出主人常常翻閱,這是否代表主人戀慕的心情?
“我最喜歡這一張。”指著開首第一頁顯眼處,捧月陷入回憶。“無意間在雜誌中看到它,然後看到署名‘TING’。”她側頭望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內容讓火霆分不清,也許是感動,也許是傷懷,也許是思念。“這也是我收集的第一張。”
也是他攝下的第一張。火霆默默在心頭補充。那是他與她分別一年後的事情,為了終於明白她是故意藏起不讓他找到的她,他遠走異鄉,離開傷心地。
神思俱無的他茫然地站在不知如何到達的第一個異鄉,看到眼前的景致,直覺地就想攝下。
也許那時的心就在他想思考清楚前指揮手作出反應——傳達他思念的心情,通過遠方的畫麵。
“這是在伊朗拍的。它位於海拔1600米的高原山麓,哈塞凱河灌溉全城,尤其處處見葡萄園和玖瑰盛開,我想你一定喜歡……”她所有喜好他都記得。即使她離開後他也不舍將聯係他與她的紐帶割舍。
“看到它,我就會想躺在玫瑰花叢中是什麼感覺?”她眯起眼,仿佛真看到前方的玫瑰花園。
“花的甜香彌漫在四周的空氣中,就算是風的流動,也會帶來清新的芳跡,衝不散濃鬱。躺在花徑泥土上,可以看到它們一枝枝挺立的蒼綠莖梗,上麵結的是一朵朵各色的玫瑰,含苞待放的,花姿正豔的,嬌柔的骨朵,像在合聲唱歌一般,跟著風的伴奏讓歌聲飄上碧藍的天。大約,天使聽得到吧……”他的聲音慢慢變得柔軟,向捧月的眼神變得深情,呼出的氣息綿綿化在她身旁。
“霆……”
“我替你看到了,也替你躺在花叢中了,喜歡嗎?”他看到她眼中的沉醉。
“喜歡……”捧月閉上眼,對火霆垂下的唇沒有抗拒。心早就融化在他的細膩中,對他的所有付出,她除了感動還是深深地感動。
雙唇交互著心靈的悸動,增添著空氣的情欲溫度,在察覺到自身變化後的火霆戀戀不舍地離開她。她似乎在苦惱突破身體防線後的後果,而他,不喜歡看她皺眉。
“這是在非洲。在那兒有一種美麗的鳥。羽毛白中透粉,但翅膀底下卻是血豔的紅色,一旦遇上它們結隊展翅飛翔,就像團團烈火在蒼穹下燃燒,非常壯烈。”指著另一張圖片,他跳開話題,分散注意力。捧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圖片上的天空中的鳥群又猶如滿天彩霞,美麗非凡。
“真是好玩。”捧月開懷一笑。“可在非洲,不會有危險嗎?拍這些照片很麻煩吧,畢竟野生動物是很難相處的?”
“就是這樣樂趣才多。”刺激夠深,他才能愈快地逃避痛苦。“這些鳥很機靈,怕人,認生。我很想拍到它們近距離照片,可愈靠近,它們就愈向深水中遊得快。後來又想拍它們集體展翅,它們卻怎麼也不肯起飛,讓我好等,甚至還遇到——”火霆突然住口。一打開話匣子,他險些露了機密。
“什麼?”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捧月當然不可能錯過他的閃避。“遇到什麼?”
“呃,沒什麼了,出門在外嘛,難免……”發覺捧月堅持不肯退讓的目光,火霆愈說愈小聲。
“危險係數很高哦!”捧月學他挑眉,猜出他大致想說的話題,但心裏頭卻沒勇氣確定。
“……我隻是遇到萃萃蠅而已。”
“萃萃蠅?”捧月心口猛地一跳,她依稀記得看到相關報道,說過它是種毒性極高的蒼蠅。
“你被咬了?”
“嗯。運氣背吧。本來它隻會出現在原始森林中的,可我偏偏遇到,還被咬了一口。它長得大約這麼長。”火霆故作輕鬆比它的大小,希望凝眉的捧月放鬆心情。
“人被咬了是要命的。”捧月回憶起報道中的一句,頓時心驚膽戰,小手不自覺握緊他的,怕眼前的溫暖是場虛幻的夢。
“沒事。”察覺到她的緊張,火霆暗恨自己的得意忘形與多嘴。“隻要救助及時,就不會有大礙。”“真的?”捧月不肯鬆開手,狐疑地問。
“我不是在這兒好好坐著嗎?”他笑,抬起兩隻相牽的手在她麵前搖了搖。
捧月隨著搖晃的手愣愣地轉著黑黑的大眼睛,然後坐起身,跪坐,沒有絲毫顧忌地從後方將整個人趴在火霆身上,頭就擱在他的耳後,相連的手不但沒有鬆開,而且還加入另一隻手形成一個環形將他圈住。“我隻怕這是個夢,突然眨開眼它就飛了。”
“我在這兒呢。”火霆想笑她大驚小怪,卻察覺她微微顫抖的身子,頓時心疼得笑不出口,笑意蔓延到嘴邊,成了苦苦的表情。“我們都在這兒呢。”
時間就這麼頓住不再向前邁步,徒留下垂落的黑色筆記本證明這個寧靜空間的存在。
也許她身邊的這個男人不是她想象中隻是個單純的有名氣的攝影師而已。捧月再次身處豪華宴會廳,開始懷疑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其實她對他十三年來的了解,是通過那一張張的圖片建立起來,除此以外,她對他真的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