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六日,軒轅簫已可以坐起來了,現在餘沁梅更是批準他可以下床活動了。
這日,餘沁梅扶著他在浩天樓前的小花園裏走了一會兒。
“從你這兩天的情況來看,你恢複得很快。這幾天每天都要出來走動一下,時間不用很長,半個時辰就可以了。”餘沁梅吩咐道,“還有,不能有大動作,不能搬東西,因為你的傷口還有裂開的危險。”
“抱你算不算大動作啊?”軒轅簫突然問道。
餘沁梅看了他一眼,點頭,“算,這樣會拉動背部肌肉。”
軒轅簫失望地低下頭,前些天他剛可以坐起來的時候,就想過要趁餘沁梅幫他換藥的時候,抱她一下。可是一個不小心,差點讓傷口裂開了,餘沁梅訓了他一頓,還特地開了些很苦的藥,讓他難受了一整天。
“再過五天,基本上應該很多動作都可以做了。”餘沁梅淡淡地道。
軒轅簫一聽,高興地笑了。他伸手捉住餘沁梅的手,握在手裏,小心翼翼的樣子,“梅兒,你會喜歡上我的。一定會的。”其實他想說的是,她已經喜歡上自己了,而且一定會愛上自己的。可是又怕這樣說會嚇著她。
感情的事她的確要讓他來提醒,但他相信,她絕對不是她師父說的那樣,天生無情。
餘沁梅看著他握緊的手,也由他握著。
也許他說得對,她也許會喜歡上他的。她答應要做的事情,很少有做不到的。不是嗎?
春天繁花盛開的浩天樓裏,陣陣微風吹來,略有點潮濕的春風拂著臉龐。然而幸福的笑容背後卻隱藏著一雙仇恨的眼……
小雲端了碗藥,走到泠姬麵前。
她有點擔心地看著泠姬,“小姐,真的要喝嗎?”
泠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把藥放下。
小雲將藥放到她麵前,最後禁不住抖了一下,藥汁灑了一些出來。
“對不起,小姐。”小雲連忙用手絹把藥汁擦幹淨,然後便將手絹搭在了水盆架上。
泠姬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小心點,待會我喝下藥後,記得要快去找夫人,然後讓夫人給我找華大夫來。記得,是華大夫!”
“是的。”小雲緊張地應道。
泠姬拿起藥碗,冷笑著說道:“餘沁梅,這次我就要看你還怎麼在軒轅家待下去。”
餘沁梅剛回到山園小築,靖春園的人就追來了。等她趕到月影水榭的時候,軒轅夫人已經在泠姬房裏了。
軒轅夫人一見到她,馬上就拉著她往泠姬床前跑,“姬兒,不要怕,沁梅來了,她會治好你的。”
餘沁梅看見泠姬在床上不停地輾轉反側,捂著肚子呻吟著,額上頸項全是汗濕。正想著要給她把脈,看個究竟。
但泠姬一見餘沁梅,立即驚恐地往床角縮,嘴裏還喊著:“不要,不要過來,不要啊——”
軒轅夫人見狀馬上喚來小雲:“快,快把姬兒按住,讓沁梅給她看看。”
怎料小雲一下子跪到軒轅夫人腳下,哭喊著:“夫人,你不能把小姐往死裏推啊!”
“你這是什麼話,我讓沁梅給她看怎麼會是把她往死裏推?”軒轅夫人覺得莫名奇妙,伸手便要推開小雲。
可小雲硬是不讓開,繼續說道:“夫人,小姐就是喝了她的藥才變成這樣的。夫人啊,她是想要了小姐和未出世的小少爺的命啊!”
軒轅夫人一驚,簡直有點不敢相信,“你胡說什麼,沁梅怎麼可能會——”
“夫人,我們整個蘇州都知道她是名醫。自從她來了,軒轅府上,無論是靖春園還是盈春園都再沒找過別的大夫。我們小姐自然不會找別的大夫,一直用的安胎藥都是她開的。昨天我去山園小築取藥,發現有幾味藥不同了,但她說是我們小姐的情況不同了。我不疑有他,自然是熬了藥給小姐服下。可才服下沒多久,小姐就成這樣了。”小雲聲淚俱下地控訴著,“是她,她容不下我們小姐和肚中的小少爺啊!”
軒轅夫人一聽,馬上轉頭盯著餘沁梅,“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確實是一直在吃我開的藥,我昨天確實加了味藥,但我的藥絕對不會傷害到她和她肚中胎兒的。”餘沁梅平靜而自信地說道。
“小姐隻吃過你的藥,不是你下的手,還有誰?”小雲衝上前,用力地推了餘沁梅一下,“你別再靠近我們小姐,我不會讓你再害她的。”
“小雲——”泠姬在床角氣若遊絲地喚著小雲。
小雲聽到了,馬上跑到床邊,扶泠姬躺下。
“小雲,幫我求夫人,找大夫救救我和孩子!”泠姬有氣無力地吩咐著。
軒轅夫人聽了連忙說道:“姬兒,你不讓沁梅看,我們馬上找別的大夫。來人啊,快去找大夫來。”
一個丫環領命出去了。
餘沁梅站在那裏,看著床上的那三個女人,她第一次有了生氣的感覺,也是第一次有人這樣侮蔑她的醫術。她覺得她應該不和她們計較的,應該先救人的。可第一次,她有了不想救這個不講理的人的想法。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從來不會對一個病人有什麼想法的。一直以來隻要是病人,她都會盡心盡力的。可為什麼她現在會有這樣的想法?
餘沁梅簡直不敢相信。
她恍恍惚惚地看著床上不停呻吟的泠姬,竟一動也沒動,就站在那裏看著——
軒轅簫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餘沁梅已經離開了靖春園。
他趕到月影水榭的時候,已經有另一個姓華的大夫來為泠姬診治了。
華大夫把完脈後,對他們說:“少夫人的確是誤服了藥物,但幸好量不多,我開幾劑藥讓她喝下,應該便沒事了。”
“胎兒呢?”軒轅夫人緊張地問道。
“尚平安,夫人莫要擔心。”華大夫道。
“她誤服了什麼藥物?”軒轅簫問道。
華大夫遲疑了一下,稍稍抬頭看了一下站在他對麵的小雲,隻見小雲正盯著他,他一下子又低下了頭,支吾了一下子,道:“我也不知道,要見過藥渣子才敢說。”
“小雲。”軒轅簫叫道,“藥渣子呢?”
小雲嚇了一跳,連忙應道:“回少爺,扔了。”
“扔了?梅兒應該不止開了一劑,其他的呢?”軒轅簫追問道。
“沒有,最近梅姑娘經常過來,所以藥也是每天開的,隻一劑。”小雲答道。
“簫兒,你要藥渣子幹嗎?我們軒轅府上下都隻吃過她的藥,不是她還有誰?”軒轅夫人忍不住開口了。在她心裏已經認定餘沁梅就是那個要謀害她孫子的人,看她到時候要怎麼收拾她。
“娘,兒子隻是想搞清楚事情而已。”軒轅簫是根本不相信餘沁梅會毒害泠姬腹中的孩子。因為她根本不是這樣的人,餘沁梅為人善良,就算平時對別人都是淡淡的,但他卻很清楚,她的心恐怕是天下最善良、最不記仇、最不懂算計的了。再說,泠姬這肚子本來就是拜她開的藥所賜的,她又怎麼會下這樣的毒手?
但現在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餘沁梅絕不是那個下毒的人呢?
軒轅簫不動聲色地環看了一下房間,希望可以找出些蛛絲馬跡來。忽然他眼角瞄到水盆架上有一張沾染了一片褐色的手絹,於是趁眾人不注意時,偷偷地放入懷中。
似乎有人推了餘沁梅一下,她便像從沉睡中醒了過來,一下子又有了知覺。
“孫媳婦,你沒事吧?”軒轅老夫人關切地看著她。
“老夫人,我沒事。”餘沁梅看了看四周,這裏是——
仿佛看穿了她的迷惑一般,老夫人笑著回答她:“是盈春園,你剛才從靖春園走過來的。”
餘沁梅想起來了,在月影水榭的後麵有個很大的花園,那裏和盈春園是相通的。
“聽說泠姬已經沒事了,孫媳婦你不用擔心。”軒轅老夫人笑嗬嗬地拉著她到涼亭裏坐下。
“老夫人知道?”餘沁梅覺得奇怪,他們整個軒轅府不是都認為是她下的毒手,想要除掉泠姬和那胎兒嗎?
“知道什麼?”軒轅老夫人問道,接著又自顧自地繼續說著,“孫媳婦不是那種人,有些事不能隻看表麵。有些人看上去像是個受害者,但誰知道呢?我老了,怎麼也活了個七十多年了,不是白活的,什麼該見的,什麼不該見的,總見過不少,什麼該做的,什麼不該做的,也都做過。大宅子裏的女人都這樣過來的,等到我這歲數了,什麼都看化了,也看透了,自然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餘沁梅聽著軒轅老夫人的話,似乎亂七八糟的,牛頭不對馬嘴,可又仿佛說了些什麼,隻是她不懂。
她不懂的,在這世上,恐怕最為“情”一字了。
無論親情,愛情,人情,她都不懂,也許老夫人說的正是其中之一,而她卻完全不懂,但她又仿佛懂了些,“老夫人你相信我?”
“嗬嗬。”軒轅老夫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我的好孫媳婦啊,也許我那媳婦還是說對了,你不適合做簫兒的妻啊,特別是他還有一個妾啊。”
餘沁梅聽得一愣一愣的,她們什麼時候說到這事上了?
“老夫人,我答應過軒轅簫,會嫁他為妻的。我還答應過他,會喜歡他在乎他的。答應過的事,我向來要做的。”餘沁梅雖然聽不懂老夫人的話,但說到嫁給軒轅簫的問題,她倒還是堅持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