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2 / 3)

葉晶晶和符曉築對視一眼,同時皺起眉頭,異口同聲地驚呼:“楊鵬!”

對,楊鵬,他們班天字第一號的問題學生,凡是打架鬥毆、抽煙喝酒、逃課蹦迪、上課睡覺打呼嚕、往老師椅子上粘泡泡糖這種所謂“壞學生”該做的事他都做過。聽說他初中畢業就不念書了,整天在大街上溜達,十幾年零星小聚沒見過他的麵,也沒聽過他的消息。怎麼這會兒突然冒了出來,還成了核心人物?

“嗨,支書和學習委員來了。”說得正起勁的楊鵬眼尖地看到兩人,停了嘴,站起身相迎。

“楊幫主,”葉晶晶拱手戲稱,“別來無恙啊。”當年他最著名的功績就是拿磚頭砸了學生處主任家的玻璃,於是便得了個“磚頭幫”幫主的稱號。

“無恙,無恙。”楊鵬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映著黝黑的臉膛,有點像“海狸先生”做的全新高露潔草本美白牙膏的廣告。

符曉築笑問:“談什麼話題這麼來勁兒?放著幾桌的茶點不用,光聽你一個人講。來,接著說,我們也聽聽。”

“別別,”楊鵬連連擺手,“我可不敢在支書麵前造次,怕您掃黑把我給掃進去。”

葉晶晶瞪大眼,“還扯上黑社會?你不是真去成立了什麼磚頭幫斧頭幫了吧?”

先來的同學起哄道:“差不多啦,他沒去立幫,卻叫黑幫大姐大看上了,要招他入贅,咱楊幫主還不幹呢。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楊鵬,後來到底怎麼樣了?”

“也沒怎麼樣,”他輕描淡寫地聳聳肩,“她在一次火拚中玩完了,給我留了一個女兒和不少的錢。”

“啊?”所有人都張大嘴。

“不信?”楊鵬轉了個圈,特意顯示一下一身價值不菲的行頭,“不然你們以為我怎麼發的?我女兒今年都十二了,馬上也要上中學了,你們看,這是她的照片。”說著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錢夾,取出照片,遞給離他最近的同學看。

“咦?別說,這臉形猛一看還真像。”

“嗯,神態也像,頭型挺帥的,不過眉眼比你清秀多了。”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討論。

“楊鵬,這不是你妹妹小時候的照片吧?”

“我妹妹這麼大時的照片這會兒早發黃了。怎麼樣?羨慕了吧?剛才小華還吹她家孩子能打醬油了,我女兒都能釀醬油了。”

“不是吧,楊鵬,你就讓你女兒釀醬油啊!”

“才不是,打個比方嘛,我女兒成績可好了,這次回去我就把她帶著,讓她念首市最好的初中。”他高高地揚著下巴,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樣子。

一個女同學突然道:“楊鵬,你今年多大?二十九?女兒就十二了?”

“整三十。”他剝了瓣桔子丟進口中,“十八歲那年生的那小家夥,英國人法定結婚年齡才十五,這有什麼好奇怪?”

“哇!十八歲!”男生們曖昧地擠眼起哄,“楊幫主,強哦!不是一鏢就中吧?”

“喂!你們幾個,”符曉築拿出支書的威嚴,“注意一下,這裏還有未婚的女士呢。”

“誰誰?誰到現在還沒嫁出去呢?”大家很快把注意力轉移到結婚的話題上,結果發現果然學曆越高結婚越晚,目前保持單身的幾個不是碩士就是博士,當然還有留洋剛回來的。談著談著就變成了拉郎配,晶晶跟剛回來的博士韓杭配在一起,聽說他除了帶回來的科研基金,兩年內還賺了6萬美金,加上單位補點,自己以前積蓄點,買套三百平米的房子應該沒問題。葉晶晶私下盤算,不是沒有發展的可能哦,雖然韓杭人嚴肅了點兒,但畢竟是老同學,總比那些隨便抓來相親的要熟悉,多年不見感覺他比以前可愛了,也開朗了許多。人有錢了就是不一樣,就連楊鵬這種人都能穿西裝打領帶開轎車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何況是韓杭了?就算沒楊鵬那樣的機會暴發,衣食無憂總不成問題,再說還有個層次在那兒,留美博士,說出去多有麵子。

一群人瘋到後半夜,散場時,晶晶本來有意讓韓杭送符曉築和自己一程,但他卻以不順路為由拒絕了,轉而跟別的同學一起打車走了。

“哼,稀罕!”葉晶晶用力一甩皮包,“好像我巴著他似的,本小姐給他機會是他的榮幸。”

“嗬嗬嗬,哈哈哈,”符曉築直笑得彎腰抱肚子,“晶晶,你別聽說人家單身就兩眼放綠光,換成我我也逃啊。”

“死竹竿,你還笑我。”她用力敲她的背。

“哎呀,饒命,疼死我了。不笑不笑,不笑了還不成嗎?不過說真的,我感覺韓杭好像有心上人了,你不見他嘴上說沒女朋友臉卻紅了嗎?你啊,就別做那不切實際的夢了,真喜歡錢,怎麼不去追楊鵬?搞房地產的,起碼上億身家,正好他女兒缺個現成的媽。”

“符曉築,死竹竿,你去死!”

清晨,葉晶晶被響亮的鞭炮聲吵醒,抓過手機看時間,忍不住罵人:“有病啊,誰家大年初三早晨六點鍾吃飯?”零星的鞭炮聲又響了,顯然是早起的孩子淘氣放著玩。蒙上頭,卻怎麼都睡不著,她有輕微的神經衰弱,隻要被吵醒就很難再入睡,隻好起身洗漱。做飯還早,看電視也沒什麼好節目,不如出去走走,當晨運算了。

清晨的風很涼很爽,空氣中彌漫著鞭炮燃放後的火藥味和雪的味道,從小媽媽就說雪是沒有味道的,但她就能聞到,那是一種淡淡的、幹淨的、清爽的味道。抓了把雪搓搓手臉,她開始小步慢跑,健身師說保持身體運動很重要。尤其是在吃了睡睡了吃的年假時節。

路過街心公園的小鬆樹林,她突然停下,想了想,倒退著跑回來,伸著脖子看停在樹林另一側的車。怎麼會有人把車停在這裏?而且在大年初三的清晨?她首先想到的是謀殺,或者是沒來得及處理的贓車,又或者是——偷情?若真是偷情,她倒想看看什麼人這麼浪漫,看車窗上的霜花,估計停留的時間不短,這兒晚上最低溫度零下三十幾度,冒著被凍死的危險偷情,愛情的魔力有這麼大嗎?

胡思亂想的同時她已經靠近車門了,越靠近就越覺得不對勁,怎麼這麼眼熟呢?深灰色的桑塔納,好像閉上眼睛睡覺之前才見過似的,對了,楊鵬的車就是這一款。她彎身看車牌,果然是首市的車,不會這麼巧吧?就算被當做偷窺狂,她也要弄個清楚。無奈霜花很厚,又是茶色玻璃,根本什麼都看不見。不管了,她握緊拳頭,“咚咚咚”地敲車窗。好半天車窗放下,迎麵一股濃重的煙味,煙霧繚繞中探出楊鵬帶著血絲的困倦的雙眼,語氣粗魯地道:“誰啊?”見到她,他愣了一下,急忙揉了揉眼睛,擠出個笑容,“呃——學委啊,你怎麼大早晨的在這兒?”

葉晶晶偏頭,“我正想問你呢,你怎麼大早晨的在這兒?還在車裏睡覺?”

“呃——我,我,我……”他吞吞吐吐的。

“別告訴我昨天散了之後意猶未盡,找個妞在車內度春宵哦,現在晚上有零下三十幾度。”

“我車裏有空調。”他沒頭沒尾地答了一句。

“嗤,”她笑了,“誰問你這個?我問你怎麼把車停在這兒,你家住這一區?”

“不是,前麵一區,離這兒不遠。你呢?你家住這兒?我記得以前你家在城西的。”

“早就搬過來了,街對麵右手第二棟就是。”她冷得跺腳嗬手指,“幹嗎不回家,睡在車裏?”

他打開另一側的車門,“先上來,我把車窗搖上,很冷。”

“好好。”她坐進來,用力地搓手,“真冷,這裏比首市低十幾度,這麼冷的天,為什麼待在車裏?”

“嗬!”他無奈地低笑,“學委就是學委,做事還是這麼認真,就不能不追根究底?”

她抿嘴,一聳肩,“好啊,不問就不問。我繼續我的晨跑,你繼續睡你的覺,打擾了,楊幫主。”她開門就走。

“學委,”他橫過手臂拉住車門把手,“別這樣嘛,老同學了,寬容一點。”

她學他無奈地笑,“我怎麼不寬容了?是老同學才多事問一句,你不喜歡說就算了,我識相走開,還你安靜的空間,這還不行?”

“不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嗬,幫幫忙,別這麼犀利,我這會兒都快愁出白頭發了。”

“你看你,穿西裝打領帶,開轎車包酒店,你還愁什麼?你若還愁,讓我們這些老同學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唉?學委,”他張大眼睛,“你這話說得不厚道,你要這麼看我,可枉費了咱們初中三年前後桌一場。”

“你不說我還忘了找你算賬呢,做你的前桌真倒黴,上課聽不到老師講課,就聽你打呼嚕的聲音了。中考沒有考到全校第一名,都是你害的。”

“冤枉,我比孟薑女還冤枉,打呼嚕是天生的,又不是我的錯。你摸著良心說,我除了跟老師搗蛋,對咱們班同學怎麼樣?班級哪次活動我不積極參加?誰欺負了咱們班上的人我不出頭?我打架歸打架,連累過班級哪個同學沒有?”“那倒沒有,你這人別的優點沒有,就是講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