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啊,上次跟你說的那個人你覺得怎樣?找個時間見見吧,人家很有誠意的。”同事熱心地問。
“哦,改天吧,最近忙。”葉晶晶心不在焉地應著。
“葉小姐,我們有位新的人選,資料已經發到您的郵箱了,您看方便的話我們定個時間好嗎?”婚介所的服務員來電詢問。
“對不起,最近忙。”葉晶晶放下電話,用力揉著額角。
酒後亂性事件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她沒臉再見楊鵬父女,他們也沒主動找過她,日子回到同學會之前的樣子,但一切似乎又不同了。每夜躺在床上,總能想到他家柔軟舒適的地毯;每次電話鈴響,總會懷疑是不是他們打來的;每當站在蓮蓬頭下衝澡,就會敏感地回憶起一種男性的呼吸和體溫。
該死的,葉晶晶,你著了什麼魔?不就是酒後亂性嘛,又不是初夜,幹嗎放不下?厚著臉皮打個電話敲個門,大家依然是朋友,花點心思跟小正解釋,孩子依然喜歡你。可每當拿起電話,又沒勇氣撥號;每當徘徊在小區樓下,又沒勇氣上去。這算什麼?少了他們父女也沒什麼大不了,男性朋友又不是沒有;一個孩子,既不是你生的又不是你親戚,管她對你印象如何?明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後去相親,日子會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樣燦爛。
對,相親,給婚介所打電話。
“葉小姐所在的設計院效益很好嘛,我們公司去年還跟你們有過合作,不過不是搞外網,是搞鍋爐。”對麵的男人拚命地尋找話題。
“哦。”葉晶晶無意識地點頭。鼻子太大,額頭太亮還有點禿頂,說是三十三歲感覺像四十,藍西裝配紅領帶,老土!還高級知識分子呢,都不如楊鵬一個沒上過高中的有品味。
“葉小姐怎麼不吃啊?這裏的飯菜不合口味?”男人殷勤地問。
嗓音太破像拉鋸,沒有楊鵬的低沉磁性;第一次見麵就吃西餐,好像他多高級似的,還不如在楊鵬家自己煮一鍋粥吃得舒服;噴的古龍水不知道什麼牌子,熏不死蚊子熏死人,不如楊鵬……她猛地一驚,自己在想什麼?為什麼不自覺地拿對麵的男人跟楊鵬比較?她用力甩頭,想甩掉腦中那個不請自來的名字。
“怎麼?葉小姐也不喜歡出海?”男人的臉苦成一團,暗想,這女人有毛病,怎麼說什麼都搖頭?
“哦,什麼?”葉晶晶努力集中心神,“對不起,剛剛沒聽清楚你說什麼?劉先生,麻煩你再說一次好嗎?”
“葉小姐,”男人翻個白眼,“我不姓劉,我姓鄭。”
“哦,鄧先生……”
“不是鄧,是鄭。”男人忍無可忍,扶桌而起,“我看你根本沒什麼心思,大家何必浪費時間,再見!”說罷,氣衝衝地離開。
“鄧先生,鄧先生,哦,不,鄭先生。”等葉晶晶弄明白他姓鄧還是姓鄭,人家已經走遠了。
“唉!”她頹然坐下,閉上眼。怎麼搞的?該死的楊鵬,都是他,幹嗎總跑進她的腦子裏,害得她沒法正常思維。她更怪自己,心情不好為什麼要喝酒,喝醉了老實在家待著就是了,偏要管閑事,如果那天沒去楊鵬那兒,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唉!”她再歎氣,望著麵前的盤子,沒什麼心情吃了,走吧。剛才那男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沒風度,走了都不記得付賬。
“小姐,一共七百五十塊,謝謝!”服務生恭敬地說。
“什麼?”她驚呼,一頓飯吃進去七百五,搶劫啊,不過看看周圍的環境,且不說飯菜如何,光是西餐廳那三個字也值個幾百啦。
“我現金不夠,刷卡行嗎?”
“可以。”
“等一下,我找信用卡。”
服務生訓練有素,耐心地等著。
“這一桌跟我們的一起算。”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
葉晶晶手一抖,錢夾掉在地上,一隻黝黑的手幫她撿起來,遞給她。她用力深吸氣,慢慢地抬起頭,對上楊鵬的臉,勾起一個微笑,道:“謝謝。”
“不客氣。”他頓了下,臉色微紅,有點尷尬,訥訥地道:“呃……我陪客戶在這邊吃飯,剛好看到你——你跟朋友——你們——有什麼不愉快?”
“也沒什麼,”她擺擺手,“相親失敗嘛,我習慣了。”
“相親?”他下意識地重複,微紅的臉變白,勉強笑笑,“你——也別太在意,這個不好,可以換下一個。”
咚!她的頭像被人用錘子大力地敲了一下,震得發疼,下意識地撫住額角,她費力地笑道:“對,下一個會更好。你不是要陪客戶嗎?不耽誤你了,我該走了。謝謝你幫我付賬,改天我請你,拜拜。”她起身,保持著平穩的腳步,脊背僵直地走出餐廳。
順著人行道一直走下去,都市的空氣汙濁得讓人喘不過氣,她抬眼望望,天是黃的。討厭,首市的春天總是灰蒙蒙的,害得人的心情也是灰蒙蒙的。
“晶晶——”楊鵬從後麵追來,氣喘籲籲地擋在她身前,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
她借撥弄頭發的動作避開他的眼神,輕聲問:“還有事嗎?”
“呃……小正,小正她很想你,一直問我你什麼時候再去看她。”
看到他的臉成了醬紫色,她就知道他在說謊,那孩子怎麼可能還想見她?
“最近忙,等我有空的時候吧。”
他急切地道:“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去接你。”
“嗬,”她幹笑,“你知道的,一到春天我們的工作就多了,不像冬天那麼閑,最近恐怕都沒時間。”
“哦。”他垂下頭。
“還有事嗎?沒事我走了,拜拜。”
她抓緊皮包,側身掠過他身邊。
交叉而過的一瞬,他抓住她的手腕,沙啞地開口:“晶晶,嫁給我吧。你喜歡錢,我有;你喜歡房子,我有;你喜歡車,我也有。除了學曆低,睡覺愛打呼,其他條件我不比你那些相親的對象差。”
她一頓,停住,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困難地道:“楊鵬,我說過,我不想失去我們之間的友誼。我沒辦法把你看成相親的對象。”她慢慢地抽出手,邁開腳步,一直往前走。
好久好久,他轉過身來,看著她草綠色的風衣在春風中飛舞。抖著手摸出一根煙,點了幾次卻沒能點燃,他將煙和打火機一起丟在地上,用力踩了兩腳。好多年了,他再一次有了想抓個人過來揍一頓的衝動!
“呱呱呱——”嬰兒的哭聲清澈洪亮,葉晶晶手忙腳亂地捧著小小的、軟軟紅紅的、皺皺的小家夥,高叫著求救:“救命啊,怎麼能叫這小東西閉上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