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她激烈地甩開他的手,“別碰我!”
“晶晶。”他懊惱地撥動頭發,“對不起,我一時衝動,我……”
“閉嘴!”她捏緊拳頭,朝他吼,“我最討厭別人跟我說對不起。算我多事,你們父女倆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她用力推開他,穿著拖鞋披頭散發就往外衝。
“晶晶,晶晶,晶晶……”他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她,抓住她的胳膊,不斷地賠禮,“晶晶,是我不對,都是我不對,我說錯話,我不是有意的。你先別衝動,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裏?”
“你管我去哪裏?反正不留在這兒受你們的夾板氣。你放手,放手,放手。”她拚命地掙紮,像隻不馴的鬥雞。
“晶晶,晶晶。”他奮力地製住她,“我知道你生我的氣,要打要罵隨你,可是別往外跑,這麼晚了,外麵不安全。”
“不要你管,你放開我,楊鵬,我叫你放開我,放開我!”她怎麼用力也掙脫不了他鋼鐵般的手臂,情急之下她張口朝他的小臂咬下去。
他起初因為疼痛而力道一緩,隨即又緊緊地抱住,任憑她的牙齒陷入肌肉咬出血腥也不鬆手。
“爸爸。”楊正怯怯的聲音響在身後,然後一下子衝過來,扯著葉晶晶的衣襟哭喊:“媽媽,你不要咬爸爸,是我不好,是我不乖,我不住校了,我走讀,我聽話,求求你不要咬爸爸,不要跟爸爸吵架。”
葉晶晶愕然鬆口,血絲順著清晰的牙印滲出,楊正捧著楊鵬的手臂,眼淚成串地往下掉,喃喃地哭泣,“爸爸,爸爸,爸爸……”
“小正。”葉晶晶無措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抹孩子的眼淚,哄道:“別哭,小正別哭,我……”一聲哽咽卡在喉嚨口,她覺得眼睛一熱,淚水湧出眼眶。
“媽媽,”楊正淚眼汪汪地看著她,“爸爸流血了。”
她攬過孩子的頭,喃喃地道:“我知道,對不起,對不起。”她最討厭別人跟她說對不起,但此刻卻又跟孩子說對不起,因為她傷害了她的父親,雖然楊鵬罪有應得,但在孩子的心靈中,爸爸流血了,她會痛。
小正抱著他的胳膊,晶晶抱著小正,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在楊鵬懷裏哭成一團,害得他也忍不住想哭。說來說去都是自己的錯,為什麼控製不了情緒要惹毛晶晶?本來可以坐下來好好商量的事情偏要弄得雞飛狗跳,眼淚成災,這下他該怎麼收場?
一直到他的手臂不流血了,兩個女人才止住哭聲,晶晶哄著小正回房去。他盯著手臂上暗紅的血跡,狠狠地罵自己活該,可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們心疼得直哭,卻沒一個想著幫他上點藥,包紮一下?他趴在門縫上聽母女倆小聲說話,不知道說些什麼,一會兒,聲音沒了,燈也關了。他站在門口,想等晶晶出來好好道歉,哄她,任她打任她罵,哪怕再咬一口也好,隻要她不再生氣。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半個小時過去了,裏麵依然沒有動靜,他悄悄地扭開門把,探頭進去,看到晶晶摟著小正麵朝裏躺著,似乎睡著了。唉!他歎口氣,關上門,看來今天晚上她打算睡孩子的房裏了。他說了那麼重的話,怎麼能指望她輕易原諒他呢?睡在女兒房裏也好,起碼她沒跑出去讓他找不到,順便還可以安慰小正。
聽到關門聲,葉晶晶睜開眼睛,她根本沒睡,本來就有神經衰弱的毛病,剛剛情緒又那麼激動,今晚注定要失眠了。要不是舍不得小正,她肯定一口氣跑出去,再也不回來。死楊鵬,憑什麼那麼汙蔑她?這段時間她是怎麼對小正的他看不到?瞎子啊!瞎子眼盲心還不盲呢!是,她是圖他的錢,但如果單單為了圖錢,她也沒必要嫁他個拖家帶口的當現成的後母吧?她葉晶晶還不至於行情跌到那地步,反過頭來他還敢拿這事冤枉她。她越想越委屈,眼淚不由自主地往外湧,又怕吵醒小正,隻好起身下床,另外找床被子,一個人窩在地上默默地流眼淚。從跟項華南分手之後,她就沒這麼委屈過。門外的腳步聲隔一段時間就響起,她知道他在等她,但就是不出去。情緒一激動就拿話重傷她,然後再低聲下氣地道歉,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他把她當什麼?就算他供她好吃好喝好日子,她也決不受這種窩囊氣,決不原諒他,決不!
天快亮的時候,葉晶晶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會兒。夢裏她參加一個名流雲集的宴會,穿在身上的酒紅色晚禮服不知怎麼突然變成了破布,所有的人都嘲笑她,那猙獰的笑聲似乎要把她吞沒,她哭喊著向楊鵬求救,他排開眾人,將她護在懷裏,擁著她往外走。他的懷抱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勒得她快透不過氣來了,她想讓他放開,卻怎麼都喊不出聲。猛然驚醒,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向下看,發現是自己的胳膊壓到胸口,難怪透不過氣。床頭的鬧鍾指向7點,小正放假了,但她還要上班。揉著紅腫的眼睛和疼得快爆裂的額頭,她想今天請假算了,但也不想呆在家裏,不如去沐陽的發廊轉轉,洗洗頭聊聊天,不然她會爆炸。
門一打開,楊鵬便反射地從沙發上跳起,啞聲喚道:“晶晶。”他眼底裏布滿了血絲,新生的胡碴爬滿下巴,顯然一夜未睡,整個客廳彌漫著濃重的煙霧,煙蒂堆滿了兩個煙灰缸。
見他如此狼狽,她的心有點軟了,但一想到自己流了一夜的眼淚,氣又不打一處來。她冷冷地看他一眼,徑直走向衛生間。
他在她屁股後麵跟著,砰!衛生間的門關上,差點撞到他的鼻子。他在門外乖乖地等著,一會兒,門打開,她走出來,再冷冷地瞪他一眼,走進廚房圍上圍裙。
他急忙接過圍裙,討好地道:“老婆,我來。”
她瞪著他的手,他訥訥地放開,小聲地道:“要不,我下去買?買你最喜歡的水煎包和杏仁豆漿。”
她不說話,把鍋碗瓢盆弄得叮當響,刷鍋水濺了他一身。
他賠著笑臉,“老婆,我錯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不理他。啪!敲開兩顆雞蛋,雞蛋殼丟在他腳下,拿起筷子用力地攪,想象那黃黃的雞蛋汁是他的腦汁,我攪我攪我攪!
“老婆,你說句話嘛,就算罵我也好,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哼哼!她心想:你敢還?
熱油下鍋,他在她身後左右轉,殷勤地遞蛋汁遞鍋鏟。晶晶心裏有氣,蛋汁下鍋猛了點兒,激起一片油滴。
“小心!”他眼明手快地拉她,幾滴熱油濺在他手背上,疼得他輕噝一聲。
“啊呀!”她脫口驚呼,本能地抓起他的手,放在冷水龍頭下衝,輕斥:“你傻啊,會燙你不知道?”
他深情款款地道:“我怕燙傷你嘛。”
“笨蛋,牛!”她罵他,聲音卻輕輕的。
“嗬嗬!”他笑得亂開心的,“隻要你肯跟我說話,笨蛋牛我也認了。”
“笨蛋!”她又罵一句,看著他手背上的紅處漸漸鼓起水皰,捋起的袖口處露出昨晚她留下的牙印,兩排整齊的傷口殘留著幹涸的血痕。看著看著,她的淚又來了。
“晶晶,”他慌了,手足無措地圍著她轉,“怎麼又哭了?你心裏委屈就打我兩下,要不再咬我一口,你別哭啊?”
她瞪圓淚眼,食指戳他的胸口,“你說你昨天說的那是人話嗎?”
他連忙回答:“不是,不是人話!是混賬話,你就當我放屁。”
“以後還敢不敢隨便放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