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同情他懷才不遇都來不及了,也就沒什麼對他終於抱得美人歸表現出什麼不滿,畢竟,人家是用“大好前途”換來的,代價可大了。
他要轉移旁人的注意力是沒什麼啦,可是,為什麼非要拿他這個“上麵”當墊背,要他這個姐夫來背“心胸狹窄”啦、“因私廢公”啦一類的黑鍋?
滿是抱怨的臉色像是終於激起女子的同情,她頓了頓,揚起秀美的鵝蛋臉,總算肯對他說實話:“二弟從小,最想做的,正是為民喉舌、替民伸冤的巡按禦史。”
深入民間,體察民情,為民伸冤,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曾經有個稚嫩卻堅定的孩童朗聲道:“姐姐,古人曾言‘苛政猛於虎’,然而縱有仁政,下麵卻淨是一些貪官汙吏,上令不能下行,百姓亦是苦煞。璿兒將來一定要除盡世間貪官,不讓百姓受苦。”而那“監察禦史”,品級雖低,卻是代天之職,再加上她這大得不能再大的後台,誰敢輕慢?
男子恍然大悟地睨向她忍笑的眼,“難怪當時會那麼恰好地有人提醒朕‘監察禦史一職,一定可以將他整得灰頭土臉。’,原來是你搞的鬼。”
女子柔柔回眸,笑語輕解:“誰叫皇上當時氣的人,是臣妾惟一的弟弟呢。”
男子看著她溫柔的眼眉,朝堂上銳利似劍的眼波柔化成水,拿她沒輒地歎道:“你呀。”
女子低低垂首,唇畔漾起柔得醉人的淺笑,輕輕討饒:“皇上惱臣妾了麼?”
他們之間,並非一開始便這般和諧。
曾經一度,雖近在咫尺,卻猶如路人。他用高高在上的威儀築起高牆,拒她於千裏之外,她用滴水不漏的恭敬劃下鴻溝,離他若隔世之遙。兩者之間,隻留下例行公事的禮數周全,連對方的容顏,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直至在一場宮變中,她卸下盛妝,洗盡鉛華,以一個宮人的打扮伴在他身邊整整兩個月,像是摘下了麵具的兩個人,終於以最最真實的本來麵目,坦誠相對。
他深情地望向秀麗雍容的女子,微微而笑。
不是最美的那個又何妨,她,才是最適合他的那一個啊。
正是那六十個日與夜的廝守,雖然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麵對著凶險莫測的對手,他們不曾交換過一句蜜語甜言、山盟海誓,卻是無比清晰地明了了彼此的重要。
他對她而言,不再隻是權勢財富的象征,不再站在高不可攀的雲之端;她對他來說,不再隻是籠絡大臣的棋子,不再飄向遙不可及的海之涯。
也許會有人覺得可笑,她與他結發十數載,對彼此的認識,累積起來卻不如那六十天的十分之一。
比如說,在那之前,他從未發現,輕輕吻著她的時候,她的臉上雖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耳朵卻會燒成晶瑩透通的紅,誘人得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嗯……啊!”女子緊緊閉上眼,竭盡全力想要維持住端莊穩重的大家風範,緊咬的貝齒間卻忍不住逸出嬌吟,無力的膩玉柔荑欲迎還拒地推拒著男子正在使壞的手,微喘的聲音自不知何時放下的紗縵中傳出:“別……臣妾……臣妾還未卸妝呢。”
男子低沉的柔音笑謔道:“那麼……由朕代勞如何……”
寬大的宮室中除了芙蓉帳中隱約的人影外再無旁人,數十根臂兒大小的紅燭靜靜燃著,滴落一粒粒滾圓的相思。精雕細作的銷金爐中焚滿異香,淡青色的香霧浮在爐鼎上方,像是凝固住了一般,但當微微的風輕輕拂過,便又迅速散開。
滿室馨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