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案頭最後一份文件,範哲靠向椅背,讓酸痛的脊背得到舒展。
看看時間,十一點!已經這麼晚了!
他拿起手機,沒有未接來電,沒有簡訊,連留言都沒有!
她——如他所願的知難而退了嗎?也好!反正他原本就不打算與她有任何的牽扯,現在這樣,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刻意忽略心頭那份淡淡的懊惱,範哲開著車,有些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蕩。穿過波斯富街,經過時代廣場,他放慢車速,前方是開往軒尼詩道,那是『一杯咖啡』的所在。而右邊,才是他回家的路。
隻是那麼一瞬間的猶豫,然後,鬼使神差般的,範哲將車直接向前開去,駛上軒尼詩道,向『一杯咖啡』開去。
不是!他不是想去看看安晴美是否還等在那裏,他隻是……隻是想喝杯咖啡而已!工作一天,累了嘛!沒有藍山提提神怎麼可以呢?他才不是擔心安晴美,絕不是!
急忙撇清否認的他,壓根忘了,就要回家睡覺的他,哪裏需要提神?
車子還未到達『一杯咖啡』,遠遠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天氣很冷,她裹在咖啡色的呢絨大衣裏的身體,顯得更加纖瘦。
她時而仰望天空,時而左顧右盼,時而看下手腕上的表,還不時的把雙手放到嘴邊哈著氣,似乎想借以緩解徹骨的寒冷。
她,那樣傻,那樣執著,站在幾乎已經沒有行人的街邊,就在這樣的低溫下,足足等了他五個小時!
心口,似乎有東西在逐漸崩潰,並且開始洶湧。她為什麼這麼傻?她怎麼可以這麼信任他?認定他說了來就一定會來,絲毫沒有想著要離開,甚至沒有再打電話催過他,就隻是在這裏等!如果他到最後都沒有來呢?她就在這裏站一夜嗎?
這個傻瓜!
車子緩慢的滑行到她的麵前,停下。她彎下身子,看到是他,她的眼睛一亮,笑容粲然的出現,映得一整條街的燈光都顯得黯淡。她開心道:“你來啦?!”
範哲沒有說話,打開車門讓她上車,然後打開暖氣,轉頭看著她。
“我們去哪裏吃飯呢?”她邊說邊環視四周:“呃……好像該吃的是宵夜了!”
“對不起……”
“我不是在怪你啦……”她聲音乍停,因為他的手,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掌,厚實溫暖,包裹住她冰冷到幾乎失去知覺的小手,那溫暖的感覺,從指尖開始蔓延,一路向下,滑進她的身體,她的心裏去。這個小小的、不經意的動作,使得她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她看著他,笑得甜蜜又開心:“工作累不累?”
心無城府的她,沒有責問他為什麼這麼晚才來,也沒有急著抱怨等了一整晚有多冷多累,更沒有想過他的不出現是不是故意,就隻是擔心他工作累不累……
他想說對不起,想說到此為止……可是此刻,掌心裏的小手冰冷,她的眼神熱誠,他說出口的卻變成:“對不起,公司有急件要處理,我來晚了。”
安晴美搖搖頭:“沒關係呀!工作當然要做,現在去吃宵夜也一樣的。”
範哲別開眼,卻無法忽視,胸口那一道暖流激蕩。她為什麼不抱怨?為什麼不訴苦?這樣毫無怨言的她,忽然就讓他覺得自己好卑劣,好可惡,就這樣狠心的放任她等在寒風裏五個小時,甚至連通電話都沒有打給她。
“對不起……”除了抱歉,不知道該說什麼。
“真的這麼內疚呀?那……”安晴美賊賊地笑:“請我吃好吃的吧,我就原諒你!”
“傻瓜!”範哲放開她的手,發動引擎,將車子駛離。
“現在是要去哪裏?”
“去吃好吃的,你說的。”
“喔。”她低低回應,心裏有絲暖暖的甜意。
中港大廈地庫。希臘餐廳。
香港既是眾所周知的購物天堂,也是當之無愧的美食天堂。除了中國特色的菜肴,就連諸如法國菜、日式菜、泰國菜等一係列的外國風味都很地道。
不過希臘餐廳倒是很少見。這間名為Bacchus的希臘餐廳充滿歐陸風情,食物雖不算絕品精致,但味道清爽中帶點粗糙便是特色所在。
這裏的招牌菜式是特式串燒,其中串燒海鮮非常特別,由大蝦、帶子、石板柳、洋蔥、蘑菇、紅甜椒、青椒等串製而成,加上少許的檸檬汁,顏色搭配均勻鮮豔,賞心悅目又味道鮮美,非常值得一試。
安晴美餓了許久,幾乎是狼吞虎咽的吃起來。範哲品著咖啡,笑著看她吃得幾乎毫無形象可言。
“你別笑嘛,我餓死了!”嘴裏含著食物,晴美口齒不清含糊說道。
“慢點吃,等下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裏?”
“等下就知道。快吃吧。”
☆☆☆☆☆☆☆☆☆
夜晚的太平山,沉寂而孤單。
白天裏滿山遍野的花花草草此刻也隱匿於夜幕之下,更是將身邊的一切罩上了神秘的外衣。
遠處一片燈火闌珊,遙遠絢爛。香港夜色璀璨,繁華的街道越夜越美麗。
此刻,他們兩個並肩坐在太平山頂,置身於這片夜色中,俯瞰夜色下仍然霓虹閃爍的香港。
範哲將兩手撐在身後的草地上,支撐起身體的重量,仰望著夜空下的星子。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香港是這麼漂亮。”晴美的聲音帶著夢幻的喜悅,轉向他:“是因為我們身在其中嗎?所以發現不到它的美好?”
“因為黑夜掩蓋了一切不美的東西……”他的聲音低沉,在黑夜裏,像撒旦,邪惡魅惑。
“才不是!真的好美……”
看她因一處美景便感激涕零,他不再沉鬱,有了玩笑的心情,忍不住潑她冷水:“你看過光天化日下的香港嗎?空氣質量差,馬路擁塞不堪,人擠人像沙丁魚……”
“喂!你跟美好的事物有仇是不是?”忍不住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