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醫院,急性搶救室。
長長的走廊上屹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全身上下散發出令人冰冷之極的暴戾之氣。
夏木易仿佛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地望著急救室的大門。渾身顫抖的王夢雪站在旁邊一臉驚恐地看著他,第一次,王夢雪第一次感覺這個與她朝夕相處生活了八年的男人,像地獄裏找她索命的修羅般可怕。
“木易,木易,你不要這個樣子!”王夢雪嘴唇顫抖,戰戰兢兢地說著,試圖喚醒那個沉浸在悲傷世界中的男人。
“她錯了!她不該太得意,她不該這樣公然的去惹那個女人,她沒有想到她竟如此的…雖然她恨林暖,甚至想她從此在這個世界上徹底的消失,她想如果她消失了,那木易就再也不會見到她了,那是不是在他眼中就隻有自己了?可現在,她害怕了,她必需得要做點什麼?對,要做點什麼!”王夢雪慌亂地想著。
王媽神情木訥地站在搶救室門口,看著旁邊滿臉急迫忙進忙出的護士,她好像看見了小姐起身牽著小小姐就站在門口朝她微笑,沒有聽到剛才李醫生與夏先生的對話。
“醫生,裏麵的病人怎麼樣了?”夏木易顫抖著聲音急切地問道。急救室大門剛一打開,夏木易就大步的飛奔過來,這短短的十五鍾讓他感覺好像過了一個痛苦漫長的世紀。他怕,他害怕從醫生口中聽到那幾個字。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全力了。”李醫生走出急救室,摘下口罩,神情哀傷,沉痛地說道,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啊?她便就這樣的去了。
“你進去見她最後一麵吧!”李醫生幽幽地說道。他認識這個人,林暖住院時,他每個月都會來探病。
王媽悄聲走到王夢雪身邊,突然之間大笑起來,突兀刺耳的笑聲回蕩在冰冷狹長的走廊裏。
“小姐,小姐,你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王媽高興的圍著王夢雪小聲地說道。
王夢雪被王媽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魂飛魄散,不敢動彈,全身戒備地看著這個叫她小姐的人。
王媽看著王夢雪傻傻的微笑,忽然間好像變了一個人,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什麼的時候,死命的掐住王夢雪的脖子。
“你不是小姐,你不是!是你害死了她對不對?夫人,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照顧好小姐,我要你死,哈哈!你還小姐命來,你這個殺人凶手!”王媽麵露凶光,像發瘋般似的緊緊地掐住王夢雪修長白皙的脖子,原本梳理得整整齊齊,有些斑白的發絲因身體太用力而披露下來,白色的碎花布衣微亂,麵目顯得有些猙獰。
在場的醫務人員愣住了,一時間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聽到王夢雪的呼救聲才反應過來,急忙的去從王夢雪身上拉扯王媽。
在王媽記憶的最深處,是她與夫人相依為命的那段艱苦日子,那時的夫人生活並不富裕。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忘記,夫人看到她時那雙明亮心疼的眼睛,那些路人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全身肮髒的自己。
當年王媽窮困潦倒走投無路,絕望的在冰天動地的雪地裏冷的快死掉的時候,是林暖的母親救了她,林暖的母親沒有嫌棄全身髒兮兮的她,一個從偏遠的山村來到大都市打工的農村婦女。是她的母親教會了她很多東西,重新給了她生活的希望,隨著林暖母親的去世,王媽把那份感激回報到了她女兒身上,王媽沒有孩子,從小便把林暖當作自己的女兒般疼愛,林暖的死對她來說不壓於晴天裏的一陣霹靂,讓她一時間無法承受。
醫生大聲地對著旁邊的護士吩咐道:“病人可能患了強烈的臆想症,精神失常,按住她,趕快去拿繩索!”
頓時王媽被醫生護士七手八腳地按在牆壁上捆住,表情憤怒,神誌不清的吼著,嘴裏不停地重複著那幾句話。
“快!給病人打一針鎮定劑。”頓時走廊裏亂成一團,護士抬著單架把王媽轉移到了病房。
頃刻間,走廊裏又恢複了原本的安靜,仿佛剛才的一幕沒有發生過。
王夢雪精神甫定地看著王媽消失的方向,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臉色蒼白如紙,倚著冰冷的牆壁滑倒在地上。
夏木易依然站在門口,維持著醫生出來時他急切地問話的姿勢,仿佛剛才這一係列的變化都沒有絲毫的影響到他的世界。
靜默,死寂般的靜默。
“王夢雪,今天下午3:00到美國的機票,你以後從我麵前徹底的消失,你我的恩情從此不複存在。”夏木易轉身走進幽深冰冷的搶救室,背對著王夢雪幽幽地說道。
“不,夏木易,你不能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們已經複婚,你答應我的,不會負我…”王夢雪哭倒在潮濕冰冷的地板上,任憑她怎麼的呼喚夏木易的名字,他都沒有再回過頭,沒有再說個一個字。
她不甘心,為什麼?她作為一個妻子的身份去弄清楚丈夫在外麵的事,守衛她的家庭,她又有什麼錯?就算是她不該去故意刺激林暖,但她本是將死之人,這又怎麼可以怪她?她不甘心,他怎可以如此絕情?這些年來她出麵為他打典生意場上各方麵的事情,任勞任怨,從未有過任何怨言。她為他生兒育女,做牛做馬,甚至在鬼門關上徘徊了幾次,這些他都看不見嗎?為什麼?為什麼他就是看不到她的好。
病房裏的護士小姐聽見王夢雪的哭喊聲趕忙跑了出來,病人需要安靜,她這樣子大吵大鬧讓病人無法安心靜養。
護士人員看到她趴在地上哭得正傷心,以為是病人家屬,好言相勸,費了不少口舌,見王夢雪還沒有停止哭鬧的意思。最後,她們沒有辦法不得不叫管理人員把王夢雪給“請”了出去。王夢雪始終都不明白她有什麼錯。
她不知道,她不該在還沒有衡量清楚自己的處境之前就這樣冒然的去打這一場仗,以勝利者的姿勢站在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上。她不知道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勝負永遠隻取決於那個讓她們戰爭的男人,取決於她們在那個男人心目中的位置。她沒有錯,錯的是很多事我們都無法控製。
離草從醫院裏獨自跑了出來,她害怕那個對她很凶的阿姨,一個人在街上悶悶的走著,時而用手捂住眼睛,不讓沙子吹進眼裏。她想,今天肯定是一個特殊的日子,要不然為什麼媽媽還沒有找到自己。
秋涼薄暮,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又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紗幔,風吹到這裏停住了它的腳步,用它嫵媚的雙手調皮地撩拔著紗幔,最後,它們一起陷入了沉睡。
黑暗在白晝中蘇醒過來,街上的路人們加快了匆匆的步伐,熙熙攘攘的人群從離草身邊走過,黑夜並沒有使這座城市停止它該有的喧囂。夜色被華麗燦爛的霓虹燈光照得恍若白晝,離草在大街上茫然地轉著,像不小心闖入迷宮裏的精靈,失去了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離草來到了陳列著昂貴櫥窗的櫃台。
“小朋友,你想要買點什麼嗎?”櫃台的服務小姐見離草站在門口好一會兒卻沒有進來,便走過來彎下腰微笑地小聲問道。
見她不回答,服務小姐向她後麵看了看,待看到她沒有大人陪同時,以為她是在這裏等人。便親切地問道:“你是在這裏等爸爸媽媽吧?可我們這裏馬上就要關門了。”
離草還是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她不想買什麼東西,站在這裏隻是因為她看見這家店門口掛有風鈴。她的家裏麵有好多這個樣子的風鈴。
別致素雅的歐式別墅裏充斥著男人的怒吼聲。
“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找個小孩子都找不到!啊?快去找!”電話裏,夏木易氣急敗壞地吼道。大廳裏,傭人們都戰戰兢兢地低著頭,唯恐那個正發著狂怒的男子會把火燒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