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1 / 3)

“五哥,您要找的人我替您帶來了。”夜色迷蒙中,韓王褚訓領著一個頭戴方巾的老者走進秦王諍的書房。

“你就是京城最有名的神算李無咎?”褚諍一雙利眼掃向老者,鋒芒盡顯。那老者從未見過此等貴人,一時竟惟惟諾諾,不能成言。

低三下四。褚訓輕蔑地瞟了他一眼,答道:“就是他。”

褚諍察覺了他的緊張,從書桌前起身,慢慢踱到老者身前,和顏悅色地道:“久仰李先生大名,今日冒昧將尊駕延請到府上,是小王有事請教,先生不必拘謹。”

李無咎定了定神,終於進入狀況,連忙作揖打起官腔:“王爺抬愛,草民受寵若驚。但有所命,不敢不從。”

“好,那小王也就不廢話了,請先生幫忙參詳一下,這幾個字的含義。”說罷,他從袖中取出一方白絹,上麵隻用大篆寫了六個字:“龍潛兌,鳳鳴艮。”

李無咎雙手將白絹接過,待看清楚了上頭的字,不由得大驚失色。

“王、王爺,草民無甚神通,不過胡亂照本宣科在市井上混口飯吃,如此奧妙字句,草民實在看不懂此中玄機,還是請王爺另請高明為上。”說到後來,已是顫抖不能成言。

褚諍聞言沉下了臉色。

“不瞞先生說,這方白絹原沒什麼講究,是本王進宮麵聖時在武德殿外拾到的,隻是看它文字古奧,好奇之下拾來把玩,倒也不是非探出究竟不可。先生如此推拒,卻是大傷本王顏麵。先生不願為本王解惑,七弟這就送先生出去,隻盼先生回家後……”他陰森森地道,“莫忘了代本王向令郎與令孫問好。”

李無咎直聽得心驚肉跳,他李家三代單傳,可不能全毀在自己手上,於是急忙改口道:“王爺息怒。如蒙王爺不棄,草民倒也想試上一試。”

“李先生果然識趣。請。”褚諍神色稍霽,將他讓到了桌前。

“草民鬥膽,敢問王爺封地可是在西方?”

褚諍輕哂:“我爵封秦王,封地自是在國之西方,盡人皆知。”這種江湖術士就是愛故弄玄虛。

“是,恕草民無知,再請問,王妃是否出生在東北山嶽之上?”

褚諍與褚訓對望一眼,麵有異色。褚訓忍不住說:“我五嫂是她父母在長白山中產下,這件事隻有皇室中人知道,你是聽誰說的?”

看來最險要的一節猜對了,李無咎捏了捏手心的冷汗,開始氣定神閑,他拱了拱手,說道:“七爺少安毋躁。既然是五爺拾到的東西,征兆自然會落在五爺身上,草民便是從這兩句話中得知的。兩位王爺請看,這兌與艮,皆是八卦中的方位,兌為水澤,位於西,正是秦王爺的封地;那艮為山嶽,位在東北,自然可以看出與王妃有關了。這句中的龍鳳,自是指秦王伉儷無疑。”

褚諍“大怒”道:“住口!這龍鳳乃是帝後之兆,就算不是指父皇母後,也該是太子與太子妃,你這術士胡言亂語,當心禍從口出!”

李無咎作驚駭狀,“草民萬萬不敢褻瀆天顏,隻是根據卦象推算其中含義,絕不敢有半句虛言!”以為我不會做戲嗎?也不打聽打聽神算子李無咎是什麼人,招搖撞騙,哪一個比得過我!

褚訓出言相勸:“皇兄先別著惱,要處置聽他說完不遲。”說罷使個眼色,示意李無咎繼續。

“王爺再看,這兌上艮下,是為六十四卦中的‘鹹’,周易上說,鹹,亨,利貞,取女吉。彖曰:鹹,感也。柔上而剛下,二氣感應以相與……”

褚諍不耐煩地打斷:“好了好了,別拉拉雜雜一堆。你隻要告訴我,是吉是凶就行了。”

“是。兌上澤下,水勢下淌,山勢上舉,上下相得,無往不利,恭喜五爺,此卦顯示,諸事大吉!”

褚諍麵無表情,盯著白絹良久才說:“你確定?”

“草民確定。”真是,不說確定還不把腦袋撂在這裏?

陰沉的臉上終於顯現出一絲類似滿意的神情,“承先生吉言,這張銀票就當是酬勞。”

李無咎大喜,連聲稱謝就要伸手去取。

褚諍倏地避開,沉聲說道:“今日之事……”

李無咎會意,“今晚小人身體不適在家休養,未出房門半步。不知發生何事。”

“嗯,下去吧。”

李無咎告退,識相地帶上房門。

估計他已走遠,褚訓問道:“五哥,這白絹真是您撿的?”

褚諍搖搖頭,取出經常拿在手中把玩的碧玉如意。

“你來看。”

褚訓湊過頭來,驚呼:“這是怎麼回事?”

如意上所刻字樣與白絹完全相同,這柄如意他見過多次,上頭明明沒有任何標記的,且玉性易碎,這上頭的字極細,卻個個深入寸許,簡直非人力所能為。

“昨晚沒有,早上起身時才發現的。”

褚訓聽了更是驚訝,他知道皇兄極愛這寶物,就寢時定要擺在床頭,而秦王府戒備森嚴,哪裏有人非但進得了主臥室,還能在身懷武藝主人的貼身之物上作了如此手腳?

“莫非……真是天意?”

“天意?!”褚諍抬頭,雙目炯炯地看向七弟。

“如果不是天意,哪裏會有這樣的奇事發生!五哥,方才那老兒不是也說了,諸事大吉嗎?定是老天爺見咱們遲遲不敢有動作,降下祥瑞暗示咱們先發製人,別等大勢已去才後悔啊!”

“是嗎?”

“當然是!五哥,你凡事小心謹慎是好事,但如果成了優柔寡斷就不妙了。你看有多少文武大臣向你示好你都不予回應,結果一個個都轉而投向太子?再這樣坐失良機,一旦太子即位,我們就大禍臨頭了!”

“你說得對,也是時候了。”褚諍臉上閃現出了嗜血的狂熱,“褚諶那家夥,已經得意得太久了!”

“說到太子,禦史台那幾個老家夥手裏明明有他強占良田的證據,卻遲遲不肯呈報,太子的邀宴他們又不參加,真是莫名其妙!”

“他們是在觀望。”大局未定,誰都不敢貿貿然買定離手,至少可以由此看出,他們都對他這個更有才幹的諍王心懷忌憚,形勢,大有可為,“禦史台裏,江歆是最愛財,咱們投其所好,從他下手。”

“我明白。五哥,既然咱們打定主意大幹一場,勢必要打點各處,需要的錢財會越來越多,我怕到時候會入不敷出。”雖是帝王之家,每月規定的用度,卻也有一定的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