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浮生話音未落,那三千紅線上就有一道寂寥滄桑意境生出,齊齊一震。鮮豔靈動之意斂去,深沉厚重起來,顏色幾經更易,由鮮紅至火紅,轉為暗紅,歸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的朱紅,最終化為虛無。

這過程層層遞進,界限分明,實則不過刹那功夫那晶瑩紅線立時便黯淡下去,寸寸斷裂,化為灰燼。

失了禁製,那些蠕動不休的血肉氣息大振,正要聚攏開去,就有一蓬蓬赤紅火焰從虛空中生出,落在上麵,以血肉為炭,熊熊燃燒起來。轉眼連成一片,化為無邊火海。

這大妖血肉極具靈性,扭動宛轉,亦是升騰起黑紅妖氣想要將火焰隔絕開來,隻是在這人道滾滾洪流之火卻是一衝即潰,根本無法抵擋。

眼見此景,逆轉光陰,返老還童的道明和尚身上佛光一振,正欲出手阻攔一二卻似想到什麼,突然潰散開來,隻是靜靜看著那充盈著渾厚妖力的血肉在人道之火下被徹底焚毀,連帶著其中隱藏的那大妖神魂意識也被磨滅,從世間徹底消失。

口宣一聲佛號,看著那火海重新聚為一道火種,投入陳浮生業已“虛幻”許多的身軀當中,使其重新“凝實”起來。道明和尚方才搖搖頭,可惜道:“不過區區一小妖,道友又是何苦來哉?”

“陳浮生恭賀大師證就神通元靈之位,從此六道逍遙,定能度盡眾生。”

雙手合十,對著搖頭的道明和尚行上一禮,陳浮生臉上終於現出一分暢快之意,快意說道:“這東西原本送給大師做個人情本無不可,不過我還是覺得唯有如此方能令我心意痛快,還要請道明師兄莫要見怪才是。”

“以師弟眼光智慧定能看出我雖然證就金身法相,但卻是借著這扶桑幽冥之地方能成就,一身氣機因果早已同此地牽扯起來,在沒有將這些理清斬斷之前,怕是都要停留此處,哪裏有什麼逍遙可言,更何況有情皆苦,我自拜入我佛門下,修此地藏法門,但求度盡罪苦眾生。求得本就不是逍遙。”

道明和尚娓娓而談,笑容清淡平和,絲毫不見因為請求被陳浮生以決絕姿態拒絕的惱怒,他雖然積蓄雄厚,佛心通明,但畢竟剛剛突破金身,法力還未打磨得如之前一般圓融無礙。又因為從此要長駐這扶桑異土,便有心以道兵護法神之術將這妖魔煉入淨土地獄當中,化作自家法力源頭。

不過正如他之前所說,成就金身之後,再回頭看看這原本境界修為不比他弱上多少的妖魔,就真得隻是區區一小妖,有此添頭當然好,沒有倒也無關緊要。

相反,他是因為陳浮生緣故才能在其他幾名契約者之中脫穎而出,證就金身,雖然是輪回空間籌謀布置,但冥冥之中也欠下了一份莫大因果,與之相比,這頭小妖又算得了什麼。

想到這裏,這位已經不再老邁的道明和尚搖搖頭道:“本來這次我虧欠道友許多,隻是我接下來要坐鎮此地,調理地氣幽冥,實難分身。以道友法力在這此世界並沒有幾人可以抗衡,不過眼下世界動蕩,乃是千年未有之變局,便是我證就金身,也絲毫看不出端倪,實在難說。不過隻要道友在這扶桑之地,貧僧還是多少能夠出手助陣一二的。”

“如此說來,倒也不算太虧,不過這道明和尚修為地位不是那些低階契約者可以比擬,不知道他對這不盡山之變到底清楚多少。”

陳浮生點點頭,也不覺失望,這道明和尚如今神通境界,終究在這世間屈指可數,甚至除去輪回空間之外,未必還有其他人可以與之相提並論。

他不過是損耗了些許神性同人道火種之力,沒有傷及根本,隻要花費些時日就能重新修養回來,得了這人開口承諾,哪怕隻是局限在扶桑一地,對他而言也是得大於失,更何況以他境界經曆,本來就沒指望依靠他人成事。不過思忖片刻,仍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道明師兄,這百鬼齊出,魑魅橫行,足可見這不盡山下的幽冥之地已然與現世聯通,那原本鎮壓封印的金烏卻怎麼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