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1 / 3)

“繆萱又住院了,你們知不知道?”美國“康遠”企業頂層總裁室,強行闖入的特別行政助理祁函克怒火衝天地一拳掄上總裁桌,冷然的聲音成功地阻斷了正在談笑中的繆建秋夫婦。

“你什麼態度?萱那丫頭又不是第一次住院,窮緊張什麼勁?”繆萱的母親馬研不屑地冷哼,更為他的無禮而不悅。端坐入待客的真皮沙發,優雅地掠開肩前的卷發,從手袋中拿出精致的化妝盒,察看臉頰的粉底。由於保養得當,已冒四十的年紀,仍不失年輕時的嬌麗。

“可為什麼賬上沒有一筆超過十萬的款子劃去香港?我剛從財務部過來,查看得清清楚楚!”祁函克氣得直想拎起眼前這個老女人的衣領從十八樓的窗口扔出去,讓她的臉變成肉泥。哪有這種母親?親生女兒入院非但不過問,反而像聽到累贅似的厭惡。“別撲了!再多的粉也遮不去你的醜陋。”

“你、你說什麼?臭小子!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來頂撞我?我可是支你工錢,養活你的主人!別囂張得過火!”沙發裏的高貴女人立刻變了臉色,本性畢露地扔出手中的化妝盒尖叫,“況且,有沒有劃錢是繆家的家務事,要你管東管西的?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隻是替“康遠”打工的高層而已。‘康遠’的主事姓繆——繆建秋!”

“主人?麻煩你端端自己的分量,可養得起我這樣的奴才?!”祁函克輕而易舉地接住她砸來的凶器,凜然地逼近,那傲氣令馬研不由地後退,“當初求我留下時約法三章,我每年替‘康遠’賺進百萬利潤,但必須抽取其中的十分之一用於繆萱的衣食住行及醫療開銷。若非如此,我怎可能屈就至今?”

而若非如此,繆萱又怎可能優渥地生存至今?多可笑,繆萱的生命竟需要他這個外人來維係,而非她的親生父母。

在繆萱五歲那年曾動過一次周密的心髒手術,但終其結果卻是——她的生命仍需依賴藥物維持,隻要稍有差遲,便會隨時喪命。至此以後,繆建秋夫婦便徹底放棄了養育之責,將整個公司遷入美國,擺明了要留其一人在香港自生自滅。然而,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無可救藥地愛上她嗬!寧願約束一生來為她效命。

“小祁,別那麼大火嘛,我知道你關心小萱,我們也關心啊,哪有真正冷血,置女兒於不顧的父母呢。沒有彙錢去香港實在是因為這一次情況特殊。所以……”一直沉著臉不吭聲的繆建秋聽到此時才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應對。祁函克確實是“康遠”的頂梁柱,沒有他的賣力奔波,原本在香港也很難立足的小企業是根本不可能在美國站得穩腳的。利用他對女兒的癡心也得有分有寸,否則必定適得其反。

“特殊情況?”祁函克問。什麼意思?是因為賬上沒有足夠的流動資金?怎麼可能?“康遠”的資金足夠另崛起一家小型企業。

“是因為一切住院費用均由葉漠支付,而住院期間,繆萱的身體狀況也由葉漠代為照顧。我們放心得很呢。”拍拍祁函克的肩,繆建秋笑說。

“葉漠?”祁函克立刻在腦中搜索能讓繆建秋如此得意的葉氏人物,也警惕地分析老板此刻展露笑容的內涵。突然……“葉漠?‘豐程’的總裁葉漠?”

“哈哈哈!能讓你在三秒之內有所反應的名字一定屬精品之精品。看來這次繆萱真的撞上好運。”繆建秋大笑。

“他們兩人怎麼會有所牽連?”祁函克再問。好運?什麼意思?寒意節節躥升,繆建秋……在想什麼?他的繆萱、他等了五年的心儀女子怎能輕易拱手讓人?下意識地暴吼:“不!她是我的!”

“站在萱的角度考慮,你不覺得葉漠更適合她嗎?能理解你的心痛,但……”繆建秋假似惋惜地歎息,眼中卻緊隨著閃過狡猾的光芒,“至少他有雄厚的經濟底蘊可供萱來揮霍。關注我女兒這麼多年,相信你較我們更清楚,萱一年所需的花費是多少。她的生命就需用無數金錢堆砌而成的堡壘來保障。你有才幹,但再怎樣拚命工作,賺來的錢甚至還不夠她入院一次的昂貴費用,是嗎?”

“繆萱也這麼想?”握緊拳,祁函克眼色深沉。

“她?她是世間最乖巧也柔順的女兒。她當然清楚我們的用心良苦。”繆建秋答。這也是他最為之滿意的。

“可鄙的貪欲!仗恃‘豐程’,能讓‘康遠’得益多少?”祁函克咬牙。而這樣醜陋的貪念又何必用什麼用心良苦來遮掩?繆萱永遠隻是他們向上攀爬的扶手。

“當然!若換作你是‘豐程’的總裁,我也會將女兒嫁給你,毫不猶豫!”聳聳肩,繆建秋不再遮掩。祁函克跟隨他七年,早將他的手段探得一清二楚。他根本不在乎,隻要他那可愛又美麗的女兒仍活著一天,他便永遠不必擔心會失去這名好用的幫手。

“這話當真?”沉默了好半晌,就在繆建秋以為他已被駭退,選擇放棄的一刻,祁函克突地開口,聲音冷得像冰錐般鋒利!

“你打算……”意料之外的問題,繆建秋呆怔住。

“不是打算!”斬釘截鐵地告之答案,祁函克朝門外走去。他等了、盼了五年的女子怎甘心送於他人?繆萱是他的,任何人休想將他們分割,包括她的父母。所以,鋒利的話音再次傳來:“你最好記住今天說的話,到時若欲反悔,我會殺了你!”

門用力地重重合上。這是警告,最具威脅力的警告!

馬研裹緊衣領,輕顫一下地偎近丈夫,“他是不是瘋了?”

“瘋?”繆建秋眸光閃動,“從他初進‘康遠’看見萱的第一眼起,他便已經瘋了;瘋了整整七年,恐怕這輩子也回不了頭。”

“那豈不可怕?走上絕路的人什麼都幹得出來。難道他真想登上‘豐程’的總裁之位?”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與我們有什麼關係?”深思片刻,繆建秋冷冷地笑。他的冷與祁函克的不同,他的笑中包含了太多陰險、狡詐之意,“誰做總裁對我們而言都一樣,重要的是整件事的主角,重點之重點,我們的寶貝女兒繆萱;隻要她不死,無論路岔幾條,總會歸去一個終點。終點,屬於我們!而這一次我一定會親自操刀,決不會讓繆忠這個狗奴才再來一次偷龍轉鳳的把戲。”

“可是,繆萱那孩子會任憑我們擺布嗎?說起來,我還真有兩三年沒見過她了呢。”馬研有些不確定地說。

“她是不是你女兒啊?”繆建秋不屑妻子的能耐,“擺布?對我們乖巧、柔順、恬靜,也木訥的女兒,需要嗎?她不是沒有良心的孩子,沒有我們的巨額資金的耗費,她怎可能活到今天?報答養育之恩才是她該做的。隻希望她的心髒還夠強壯,至少得挺過兩年,等一切基本定局之後再死也不遲。”以上便是繆萱活著的惟一功用。繆建秋半眯眼睛,其中有光芒閃動——冷到泯滅人性的光芒!

按下通話結束鍵,將手機扔在柔軟的床鋪上,繆萱才卸下僵硬的麵部表情。遙望屋外的晴朗天空,暖暖的陽光透過明亮的落地窗投射在太妃椅上。繆萱正慵懶而臥,薄薄的被掩蓋至胸部,絲般的長發順勢垂落,直瀉到地毯。指尖無意識地輕撫攤放在胸前的書麵,卻已失了讀的興致。與之結合的最單純心境消失貽盡,突然間凍成冰,沉到底!

母親噓寒問暖的餘音仍在耳邊圍繞,她說了些什麼,一字也未入耳,隻是呆呆地聽著她的聲音,在腦中勾勒出她的輪廓。她們有多久未曾見麵了?媽媽一定答不出來,而她知道,也記得清楚——四年零一月二十五日。實在不算漫長,對不對?卻足以讓一個才十六歲的孩子初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們還記得她的模樣嗎?四年的光景,恐怕連她十六歲時的稚氣也早在心中淡去,模糊了不清了。

她……仍是打來了電話。當知道忠叔如實呈報她的近況後,便在心中猜測遠在美國的他們得知她與葉沙的親弟弟有所牽連後,會作何反應,結果,絲毫未偏離她預知的斷言。多希望她不要如此聰穎,隻需偶爾——偶爾的失測,偶爾地以小人之心冤枉了父母,而結果呢?最後總是隻能笑著嘲諷自己。或隻能說,她太孝順,了解他們已到了不需用震驚來體現自身該有的倫理概念。習慣!多悲哀的詞嗬!可為什麼聽到母親熱絡得過火的音調,本該平靜無波的心仍起了一絲變化?是痛?是悲?她竟品嚐不出其中的滋味,隻能任臉色一路蒼白到底。迎上刺目的陽光,半眯眼眸閃躲著用手遮避,纖纖的指尖映出黑色的陰影,以彎曲的弧線劃過的同時,在眼前映出一張漠漠然的英俊臉龐。她的手似乎仍被他掌控著停留在他的眉端,溫暖隨著他的眼波流動傳遍全身,清晰地聽到心跳在不斷地加快,撲通、撲通。直到呼吸哽住,涔涔的汗滲上額角,閉上眼平複,也伸手端起左方的熱可可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