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地滑走,秋天一過,天冷了下來。阿娟把壁爐裏的火燃旺了,圍坐在沙發裏,夏成成開始越發沉悶、魂不守舍,常常盯著電話發著呆。俞蘭雨是個非常隨和的主人,因為沒幾個主子會讓家裏的傭人或是像夏成成這種身份大咧咧坐在客廳裏的。而她卻不在意,甚至有時還會叫夏成成陪她一起睡。
這天,很晚了,她依舊沒有回來。孩子已經睡下了,阿娟也在對麵的沙發裏打著瞌睡,於是,夏成成便推了推她。
“去睡吧!我來照顧太太。”
“哦!”她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往房間走去。客廳裏安靜了下來,豪傑也睡下了。
“鈴——”電話陡然響起,嚇了夏成成一跳,本能地接起。
“喂——”
電話那頭是個很蒼老的中年婦人的聲音,帶著哽咽:“蘭雨!”
“不!我不是蘭雨,她不在,請問你是?”
“她不在嗎?她去了哪裏?”她的聲音聽來很焦急。玻璃門開了,夏成成下意識地轉過頭,就見俞蘭雨踉蹌著走了進來。於是,夏成成便叫住她。
“快點,你的電話,好像很急。”
夏成成把電話交給她,她坐進沙發裏,不耐煩地叫著:“誰啊?”夏成成才想進房卻看見她的臉色陡然變了。
“姨媽——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子夜?她怎麼了?哦!我馬上就來——姨娘!你不要嚇我啊——”
她驚叫著,惶恐萬分。掛了電話,她茫然四顧,一下子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怎麼了?”夏成成的聲音似乎震醒了她,她一下子跳了起來,驚恐地喊。“我不知道,她出車禍了,姨娘推著她,一輛大卡車撞到她!”她語無論次地喊著,衝了出去,夏成成一驚,慌忙跟著她,怕她發生什麼意外。
——生命真的很脆弱!在醫院裏,夏成成見到了蘭雨故事中的所有人,除了那個女孩,她正在手術室。他們看來很不好,驚恐、絕望在每一張臉上強烈地表現著。尤其是那個大表哥,他僵硬著身板挺直地坐在那,痛楚在他眼裏燃燒著。此刻的他,夏成成相信,隻要醫生的一句話,他的生死也就可以確定了。
角落裏坐著一對中年夫妻,相擁著,很憔悴。那婦人時不時地哭著朝那個大表哥道:“對不起!對不起!延湘,原諒母親——”
那個被叫做延湘的男人卻自始至終都不吭聲,任由他的母親痛哭、自責。她的另一個兒子有些不忍心,走過來,顫著聲音拍著母親的手。
“大哥!這不是母親的錯,她是無意的!失去子夜,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所願意的。”
他的話讓後者震動了一下:“子夜對我意義和你們是不同的,她是我的生命。”他決然地說著。醫生出來了,神色很焦急——這表示病人並不樂觀。
“誰是家屬?準備輸血! B型血!”他的最後一句話是對身邊的護士說的。
“B型?B型?誰是B型血啊?”姨娘驚恐地叫著,絕望地看著身邊的丈夫,她的眼神讓夏成成一下子明白,他們中間沒有B型血。
“ O型也能用,蘭雨你不是O型嗎?”夏成成當機立斷地說,推著她,把她推給了護士。
“我,我,我不是啊!”她慌亂地叫著:“姨娘,你知道的,我是 AB型的啊!”
她不是O型?夏成成一驚,有人叫了起來。
“我是!”是一直沒有說話的姨父的聲音。
“我也是。”
“還有我!”
姨媽輕呼著:“是的!他們都是 O型的,快去吧!”
於是護士領走了他們,蘭雨走到了姨娘的身邊,用力地攬著她。夏成成震驚地看著蘭雨。她與她開了一個多大的玩笑,她們無怨無仇,她竟如此戲弄她。
夏成成呆呆地站著,站了好久好久,她無法思想、無法移動,久久沉浸在那個笑話裏……
從醫院裏回來,夏成成就坐在沙發裏發呆。阿娟已經習慣了她的這一舉動,所以也不敢打擾她,帶著小少爺走進樓上的房間裏玩去了。
一連幾天,夏成成都無法承受蘭雨給她傷害。為了那個孩子,她失去了所有的東西,高拓、英雄、家庭。這些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最無法割舍的。而這個孩子竟不是高拓的。多大的笑話!三年的掙紮、思念、痛楚竟如此的沒有意義,她感到不值、冤屈。
玻璃門開了,蘭雨走了進來,失意依然包圍著她。看到夏成成,她便疲累地倒進對麵的沙發裏。夏成成則默默地注視著她,奇怪!她應該是恨她的,可她卻無法硬起心腸來恨這個同樣痛苦、失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