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立即僵在臉上——也不知他站著看多久了。於藍臉色發白,隨即垂頭往廚房走去,阿芬也跟在她後麵直吐舌頭。
韋諾環手抱胸,微歪了歪脖子,心中奇異於那張純然幹淨的笑臉……經曆那事之後,她怎麼還可以笑得此般開心?
燃起香煙,他深吸了幾口,慢慢踱回書房,心裏仍然疑惑——所謂龍生龍子,隼生梟桀,於誌成那等小人怎麼可能生出一個如此潔淨純然的女兒?仿佛隻求周遭簡單明朗,不致令她惶然不安,就會滿足、快樂。
於藍……潔淨純然?他又狠吸了一口煙,似乎想駁斥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形容於家的女兒,然而,他沒有繼續,因為那確實是一些不斷遊曳在他心裏的真實的感受。
也許幼年時代被仇恨充盈,所以造成他今日多疑冷淡的性情,每遇有刻意接近的女人,總會越加防範,特別如蘇玉群般滿目風騷狐媚的類型。也因為如此,他和漂亮嫵媚的女人可以在床上極盡瘋狂,激情過後,始終沒有女人能進駐他的內心。
他雖生性乖戾,卻並非嗜血之徒。然而疑心極重、擅報複,是那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欲犯我我必犯人的性子。這種多疑心理,不但讓人難以揣測,而且極其敏感,仿佛隻要有人多加注意他一眼,便惹起他的防範。
這種性格,要如何才能獲得他全心全意的信任?難吧,就算他的現任秘書曼青,長相溫柔甜美、行事聰明能幹,和他上床後,對他明裏暗裏有影響的事,他總會有意無意地要探個明白。而她欲蓋彌彰的行徑,早已被他看穿,於是,疑心頓生、芥蒂滋生。
一個男人如果無心於一個女人,而女人仍然委曲求全地順從他的話,可能是因為愛,更可能是為某種目的而耍的手段。這種有目的而為的舉動,不一定令他憤怒,但一定令他反感。
然而,無論在工作和應酬上,曼青有著都讓他無可挑剔的能力,這讓他又在某些方麵頗為信任她。年紀漸增,他有時會感到疑惑,自己真會娶她嗎?每每思量過後,幾乎真要決定向她求婚算了。畢竟,對男人來說,婚姻的某一種含義,隻是為圖個方便而固定一個床伴而已。
當曼青心安理得地準備當上韋太太的時候,他的前任女友卻突然出現。那女人名叫雨姬,一連幾天來電約他吃飯,他推搪,雨姬便揚言要站在公司門前,直等他應承她的約會為止。
當雨姬打來第八次電話的時候,他剛好有事走開。曼青拿過電話柔媚著說:“哦?你就是雨姬小姐?嗬嗬,我勸你還是不要再找他了,因為,他曾告訴我,你的身材是他所有的女人中最差勁的一個,嗬嗬,我大概沒有告訴你,韋諾最討厭大波的女人。”
幾乎在同一時間,她扭頭看見站在檔案室門前的韋諾。
空間溫度驟然下降——他何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即使有,如此重申,也不是一個心胸磊落的人的行徑,而且韋諾平生最討厭就是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女人!
那一刻,曼青仿佛聽見美夢轟然破碎的聲音,而韋諾,若無其事地踩在上麵,冷然而去。
曼青仍然盡心地替他工作,他對她的態度也一如往昔。一年後,曼青終於忍無可忍,接受了另一個男子的追求。再半年,他們雙雙步入教堂,韋諾當然有去觀禮。曼青也承諾繼續在公司工作。在新郎新娘交換戒指那刻,曼青微微側身看向韋諾,他送給她一臉舒暢的微笑——曼青心一涼,也許她應該再一次明白,即使在曾經的最親密的時刻,他也從來沒有愛過她。
這又如何呢,他的心,總會在女人愛上他的同時,猜忌頓生,不停度量她的人性品格。心底總渴望那個她不貪圖金錢享樂,忠實純淨而沒有心機,然而這樣的人,在他麵前,何曾出現過?
或許,或許是有過的,曾幾何時,他望著於藍全然信任的眸子,一度訝然不已。隻是,仇恨和承諾,如同大象與牛毛,不可相提並論,誰叫她什麼不是,偏要是於誌成的女兒?
每每見著韋妍狠然盯著於藍背影的時候,心裏就湧起熾熱的仇視和痛苦。他的心疼痛而憂傷,卻並沒柔聲安慰,隻因明白,麵對切膚之痛,最動聽的言辭同樣蒼白無力。該做些什麼讓妹妹快樂?似乎最簡單不過的答案是,讓於藍痛苦。
可能他對於藍心中始終積蓄著一股無法理順明釋的……歉疚吧。每每再觸及於藍蒼白的小臉,臉上雖然擺出冷硬的表情,但內心,那份歉疚卻長久發酵變異,逐漸轉化成絲絲赤痛。
手中刺痛突現,韋諾微瞥一眼——香煙燃至指根了。他慢慢起身,行向兩米之外的煙盅,按熄手中的煙頭。
朝著指根上嶄新冒出的紅腫輕吹了一口氣,他又摸向桌上的煙包,點燃,深吸……然而,這一連串的動作,並未洗去剛才想起於藍而莫名滋生的煩躁——
隔天,他回到中環的公司,白天忙於工作,晚上睡在寫字樓內的休息室,空餘時間就窩在劉銳的酒吧混時間。
昏暗的酒吧裏,總有無數美豔的單身女子扭動著身軀向他們示意。當一名大眼睛的卷發美女向他示好之時,他粗魯地拉過她就要到酒店開房尋樂。女人嬌笑聲聲,百般逢迎,迫不及待就要扭擺在高大健碩的身軀下。
才要開場之際,女人濃烈的香水味和脂粉味直鑽進鼻孔,韋諾突然無由地厭惡,便叫女人清洗。洗了一次,他不滿意,還要女人再洗——那女人發火了,撿起鞋子手袋就向外衝去,行至門邊時,還不忘狠狠罵出一句:“你要是有潔癖,最好整輩子不碰女人!”
韋諾臉都綠了,又不好發作,隻得臉黑黑地回到路易酒吧。那女人本是劉銳的熟客,早已火得想殺人般地向劉銳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