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水在馬車裏無聊地拿著杜少棠的折扇把玩。
杜少棠見了忍不住歎了口氣,道:“以後要再見到軒轅簫,你可不要再去打聽他那些事了。”
“為什麼?”秋若水停下手上的動作,好奇地問。
“因為不是你能過問的事。”杜少棠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頭,“還有,我以一個商人的角色告訴你一件事兒,你的刺繡是很值錢的玩意,你現在這樣一天到晚隨手送的話,將來說不定會後悔的。”
“我的刺繡值錢?我怎麼從來不知道?”秋若水扁扁嘴。上次當她聽說她那絲絹賣了五十兩的時候,她真的很高興,不過後來知道是杜少棠買的。也對啊,一條小絲絹,怎麼能值那麼多錢。
“貪歡樓裏那幅屏風是你繡的吧?”他經過的時候,特地留意了一下,“秀心繡”的雙麵繡針法,應該是她的手筆。
“是啊,我繡了一整天。”秋若水得意地道。
杜少棠暗暗驚訝,那樣複雜的大幅作品,她居然能繡得這樣快。
“那屏風,想必叫價千兩也會有人要。”杜少棠微笑著道。
秋若水一愣,叫道:“怎麼可能!”但轉念一想,“一定是因為繡的是夢姐姐。”
杜少棠搖了搖頭,“你給那些姑娘繡的手絹,拿出去賣,二三十兩不成問題,還有她們的衣服,經你一繡,怕是要翻倍的價錢。”
秋若水驚訝地張大了小嘴,那麼她這幾天一共繡了多少銀子出來啊?
“現在後悔繡得那樣輕易了?”杜少棠見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秋若水卻突然擺擺手,“算了,反正那些姐姐們對我也好得很。而且不繡我自己也無聊。”
杜少棠一愣,想了想,微笑地看著她。
也許他一直把她看簡單了。
“其實我的刺繡,是我娘親手傳給我的。”秋若水撩起窗簾子,呆呆地看著窗外那彎彎的淺白新月,緩緩說道:“在我剛拿得穩針的時候,她就開始教我了。當時我很不理解,因為我老是把自己刺得十個手指頭都破了,可她還要我學。後來我明白了,因為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她所創的這套針法,一定要親自教給自己的女兒她才甘心。後來娘不在了,爹忙著他的生意。是啊,整個山莊,除了我這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就他一個人會‘秀心繡’的針法,他不繡,誰繡?所以他一忙,沒時間理我,我就躲到娘的繡房裏,拿著娘留下的刺繡,一件一件地模仿著,就像娘在教我那樣。有時候,她一件刺繡,我會繡上幾十遍。後來漸漸長大了,就真的喜歡上刺繡了。你想想,就一根細細的絲線,我卻可以用它變出各種東西,鳥兒、蝴蝶、花朵……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多神奇啊!”
秋若水說著說著嘴邊浮出一抹笑意,很陶醉的樣子。“一開始,我出來玩,本來是要再看些東西,好讓我繡的時候心裏多些形狀。不過那一次卻嚇得我爹扔下手中的工作,滿街地找我,我第一次覺得他這樣緊張我。不過後來我出來多了,他就不理我了,頂多被捉到就關我幾天繡房。”她聳聳肩,不太在乎的樣子,“那也無妨,反正外麵也好玩,好吃的又多,他不管了更好,我喜歡出來就出來了。”
杜少棠輕輕撫了撫她的發,把她拉入懷中,也不說話,隻輕輕抱著她。
秋若水呆呆地看著他,雖然他一直很溫柔的樣子,但突然而來的憐惜感覺,讓她一下子適應不過來。
不過,他的懷抱還是蠻溫暖的。
嗬嗬!
“不知道這次又要關幾天呢?”下了馬車,秋若水望著臨秋山莊的大門,歎息道。
“最好關到你上花轎的前一刻。”杜少棠笑道。
“才不要呢。”秋若水向他吐了吐舌頭。
杜少棠笑看著她,沒有答話。
秋若水見狀也靜了下來,看了他一會兒,又不禁覺得有些窘,便把頭低了下去。
杜少棠笑出聲來,“現在倒有點女孩子模樣了。”
秋若水猛抬起頭,瞪了他一眼,道:“取笑我,不理你了。”
杜少棠笑笑地摸了一下她的頭,瞄到秋昶哲他們已經迎了出來,便道:“回去吧!這回可不能再逃了。”
“要不是你看扁我不敢逃,我幹嗎要逃。”秋若水嘟囔著。
“如果一定要出來,那就先到商行找我,小綠子知道地方。”最後杜少棠吩咐道。說完他便向秋昶哲迎了上去。
小綠子跳上來一把抱住秋若水,叫道:“小姐,你總算回來了。”
她這條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嗬嗬,太好了!
秋若水推開她,“不用這麼誇張吧!”
“說真的,小姐,你下次再逃,把我也帶上吧。你留下我一個人,如果找不到你,老爺和杜公子都會把我殺了的。你是不知道,當杜公子知道你逃婚的時候,那臉色有多恐怖。”小綠子現在想得還有些怕。
那杜少棠平時溫文儒雅的,嚴肅起來,也會很可怕的。
秋若水聽了隻是在笑,一邊解下發帶,一邊道:“我不逃了,我覺得嫁他也不錯的。”
“咦,小姐你不生氣了?”小綠子幫她寬衣。
“有什麼好生氣的。”秋若水說起來仿佛她從來沒有生氣過的樣子。
“我怎麼知道。“小綠子嘀咕道。
秋若水回頭瞪了她一眼,吩咐道:“我想洗澡了,幫我準備水去吧!”
小綠子領命地走了出去。
秋若水一個人坐著,忍不住想,反正爹都要關她繡房了,不如就繡些東西吧!是誰說過她該準備嫁妝來著?
啊,好像要繡什麼枕頭、被子之類的。還要是什麼龍鳳呈祥、鴛鴦戲水之類的。
還要不要繡些衣裳給杜少棠呢?
上次送了他一條腰帶,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應該問問他喜歡什麼的,到時候繡一幅大大的給他。
想著想著嘴邊的笑意愈濃……
其實嫁他也不錯啊!
軒轅簫把玩著手中的杯蓋,瞄了仍在查核賬本的杜少棠一眼,然後對身邊看起來同樣清閑的軒轅策道:“你說如果讓姨娘知道秋若水的個性,她會怎麼樣?”
“我對伯母了解不深,我不敢說。”軒轅策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免得掉到陷阱裏。
杜少棠從賬本中抬起頭來,看了軒轅簫一眼,道:“雖然你是有仇必報之人,但若水並不算得罪你,你用不著這樣整她。”
說出來,恐怕秋若水就進不了杜家的門了。
這一點他清楚得很。
“那你就是明知故犯了。”軒轅簫笑了,“我就知道你這個二十四孝的兒子,終會忍不住,暗裏反你娘一次。放心,做兄弟的,我不會去說的。而且再過七天左右,她就過門了,我也不忍心破壞我親愛的表哥的喜事。”
“可是她進門後,伯母一定會知道。我不認為伯母受得了秋若水。”軒轅策想起隻有數麵之緣的杜慧蘭,她可是和秋若水完全不同的人。
杜少棠心裏也知道,等秋若水過門後,她和他娘之間一定會爆發矛盾,這是完全可以預見的。他由著它發生,甚至要促成它的發生,不是因為他真的要暗裏反他娘,而是他娘也應該醒過來了。而秋若水說不定就是那個可以把她喚醒的人。
對此,他很期待。
他期待著秋若水來改變他的生活,以及他身邊的人的生活。
軒轅簫看到杜少棠臉上淡淡的笑意,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好吧,到時候真要發生什麼事,做兄弟的,一定支持你。”
“算上我一份。”軒轅策也笑著走過來。
杜少棠看了他們一眼,會心地笑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夥計進來稟報道:“杜公子,剛才有個小姑娘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完就呈上一個信封。
杜少棠接了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張花箋,上麵兩行公整的行楷:“青石橋下,畫舫內,夕陽彩霞待君來。”
杜少棠一愣,問道:“那個小姑娘呢?”
“已經走了。”夥計答道。
“還有什麼東西嗎?”他又問道。
夥計又拿出一樣東西呈了上來。
“為什麼剛才不拿出來?”杜少棠接了過來,又是一個信封。
“那姑娘說如果你不問就不用給你了。”夥計老實答道。
杜少棠打開信封,又抽出一張花箋,這次上麵寫的是草書,他努力地辨認著上麵的字:“雄鷹展翅,蝴蝶翩飛。”
杜少棠想了一會兒,終於明白了。
隻是萬萬沒想到會是她。
“什麼啊?”軒轅策好奇地拿過兩張花箋,看了好一會兒,隻道:“這是什麼人啊?”
“是若水。”杜少棠解釋道。
“啊?”軒轅策嚇了一跳,“她又玩什麼把戲?還有那幾天時間都不好好地做個待嫁新娘?”
“想知道?要不要跟著一起去?”杜少棠笑笑道。
“好啊,我是沒關係的。”然後又看了看軒轅簫,“堂哥,你去不去看看?”
軒轅簫玩味地看了看那兩張花箋,緩緩道:“好啊。”
當杜少棠一行人來到青石橋時,的確看到一艘畫舫停在橋下,但甲板上卻不見有人。
可正當疑惑之時,一個紮了雙牛角包的小丫頭撩開布簾,從船艙內出來,對著橋頭的三人道:“三位公子,請上船吧!”